出了东暖阁,黄锦惶恐不安地悄声说:“干爹,儿子谢干爹栽培。可儿子……儿子真不是那块料啊……”
“傻孩子,”吕芳温情地看着黄锦,说:“俗话说,人望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了我们这样的人,虽说不能象外面那些朝臣们一样一心想要步步高升,文官都想着入阁拜相,武将都盼着封侯拜公,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乾清宫里侍奉洒扫,总要想着多给主子分点忧。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抬举你进了司礼监,也不枉费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干爹。说起来,早在两年前,干爹重回司礼监之时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伺候主子,才让你继续在主子身边伺候,如今干爹自己回来伺候主子,正好圆了干爹的一个愿心。”
“可如今干爹不在司礼监掌纂儿,儿子生怕干不好主子交给的差使,对不起主子的恩德,也对不起干爹的栽培……”
吕芳鼓励他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在司礼监当差的,你虽书读得少,但为人老实,不贪权不爱钱,对主子又忠心,干爹相信你能干得好这个差事。你慢慢学着去做,吃不准的事情还有干爹在,干爹头上还有主子。只要一心想着主子,遵着主子的吩咐去做,就不会出大岔子。”
黄锦腆着脸说:“干爹知道儿子是个笨人,还请干爹多多点拨儿子。”
“有些话干爹一时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吕芳沉吟着说:“你且记着,如今司礼监只你和陈洪两人,印由陈洪掌,你只是个秉笔,外面内阁呈上的票拟该批红的一律由他去批,他让你看你就看,不让你看你就什么也不要看;他推给你的,你要先请示了主子再做处置,不怕主子骂你琐碎,且不可自作主张。”
想了想,吕芳又说:“主子让你提督东厂,是看你为人老实淳厚,你且要约束好镇抚司、提刑司那帮奴才不要惹事生非,给主子添乱。尤其是镇抚司,十三太保昨夜死伤甚多,想必他们心中怨气很大,你可先找杨大太保说说,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让他给弟兄们都打声招呼,外面那些朝臣也不全是逆党,不要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抓人。时下内忧外患频仍,最要紧的便是安定人心,稳定朝局,只要没人和主子过不去,想乱了主子的江山社稷,政清人和还是要的嘛。”
“干爹说的这些儿子都明白,可主子如今把追查逆党之事交给了陈洪,儿子且不好插手,说起来这提督东厂的差事儿子不过顶个名而已。”
听出黄锦话语之中有压抑不住的怨气,吕芳呵斥他说:“蠢才!他是掌印,又奉了主子万岁爷的旨,一切自然要听凭他的差遣,你平日也要多尊着他一点。但他的差事归他的差事,你却要管着平日里厂卫的差事,他无论做什么你也不能瞒着主子,有什么紧要的事儿要赶紧奏报主子。”
黄锦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吕芳慨叹一声:“还是不开窍啊!皇帝此时震怒之下下令穷追逆党,难保日后不后悔;且兴大狱必种仇恨,此埋祸之道且由着陈洪去做,你斗不过外面的那些朝臣的,老老实实干好自己份内的差事就是了。”
黄锦似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睛,说:“儿子明白了,儿子绝不给主子万岁爷和干爹惹事。”
“这样便好。还有,打从成祖爷设立东厂起就定下了规矩,厂卫日有日报,月有月报,你每日都要细细地看,也要呈给主子看,外面那些朝臣有什么异常举动更要即刻奏报主子,且不可耽搁。朝局动荡之时,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且不敢麻痹大意,莫要象干爹一样给主子惹出天大的祸事来。”吕芳忍不住又哽咽了:“干爹对不起主子,真想一死谢罪……”
“是,儿子记住了。”黄锦连忙安慰他说:“干爹也不必过于伤心,你能回到主子身边当差,主子也是满心欢喜呢。”
听黄锦这么一说,吕芳想起来主子方才的异常举动,忙悄声问黄锦:“主子万岁爷可是龙体欠安?”
黄锦怔怔地说:“没有啊。”
“方才不到一个时辰,主子竟喝了五六碗茶,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