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闻道苦苦哀求说:“两日激战,我前军损伤很大,就拿他们这一哨来说,三十多人只活下了他们十三个,连哨长都换了三个,可算是再世为人。我前军愿以今日破城之功抵罪,恳请军门法外施恩啊……”
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曾望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曹闻道跪了下来,说:“今日之战,前军率先攻上城头,奠定全军胜局。中军也愿以破城之功为其抵罪,恳请军门法外施恩……”
“呼啦啦”,所有看热闹的兵士都跪了下来:“恳请军门法外施恩!”
听曹闻道说起前军伤亡情况,戚继光不禁为之动容,见曾望和众多兵士一起跪下求情,也有些踌躇了,转头看着一直阴沉着脸沉默不语的杨博,问道:“杨大人,你看――”
杨博看看面前环绕四周的兵士,又看看那十几个面孔之上还带着被炮火硝烟熏黑灼烧痕迹的罪卒,似乎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造孽啊!他们都是朝廷的功臣,大明的英雄……”
曹闻道等人心里刚刚泛起一线希望几分欣喜,就听到杨博咬咬牙,说道:“不过,律法军规岂是儿戏?什么都不必说了,就照戚军门方才说的办!”
曹闻道闻言大怒,从地上跳了起来:“姓杨的!我手下的弟兄都在德胜门负过伤,在徐州城下流过血!”
“住口!”戚继光厉声喝道:“我营团军全军将士哪个未曾在德胜门负过伤?哪个未曾在徐州城下流过血?岂能容你前军在此吹嘘功劳!”
军中最重战功,曹闻道敢和未曾参加过北京保卫战的杨博抗辩,却不敢跟戚继光叫板,又是“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大声说:“请军门看在我前军连日激战,损伤过半的份上,暂留他们性命,下一战让他们拼死为朝廷尽忠罢了!”
方才被曹闻道破口大骂,杨博也不恼怒,和颜悦色地说:“功是功,过是过,岂能混为一谈?不过,曹将军的意思本官明白,这几名弟兄触犯律法军规,理当正法,但念其确有战功,可按战殁呈报朝廷,请恩恤与两日来阵亡将士同例。”
曹闻道也明白,这已经是杨博格外开恩了,但他还是不甘心地说:“他们弄的是一个婊子啊……”
杨博摇头叹息道:“千里长堤,溃于蚁**,今日淫掠烟花女子,明日便会淫掠良家妇孺,长此以往,本军如何对得起圣上‘人民子弟兵’的御评?此风断不可长,此例断不可开!”
说着,他走到那一排罪卒的跟前,将他们一一扶了起来,并替他们整了整早已破烂不堪的号衣,说:“从来只有铁打的军规才能锤炼出铁打的雄师,为了不负我营团军数万将士血洒疆场铸就的赫赫威名,你等就莫怪军法无情。不过,圣恩浩荡,朝廷优抚恩恤十分周到妥帖,必不致你等家人受饥寒之苦,你等且安心去吧……”
那一排兵士大多都哭得稀里哗啦,却有一名兵士嚷了起来:“人是我藏起来的,也是我第一个上的,都是我造的孽,不关弟兄们的事!”
有人也跟着嚷道:“只我们四个干了那个婊子,为何要把全哨人都杀了?大人行事如此不公,小军心中不服!”
有人替哨长叫屈道:“哨长王五哥跟我们一样,也有一两年没有碰过女人了。可他不但没有跟我们一起作孽,还劝说过我们,是我们没有遵他的命惹出的祸。没来由让他也跟我们一起担罪!”
戚继光见杨博如此屈尊礼待,软语安慰,尚且难挡群情汹汹,不禁大怒道:“军中律法向来有连坐之罚,你等可是第一天入我营团军的?!”
曹闻道也厉声骂道:“我前军没有孬种,死就死,多说什么废话!谁叫你们管不住下头,触犯了军规!有我营团军一日,就不会让你老娘没了吃穿!”
这个时候,林健悄然走了过来,在曹闻道身边跪了下来:“杨大人、戚军门,罪将也是带兵之人,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有些话本也不是罪将可以随意置喙的,但曹将军、曾将军他们不好说出口,罪将只好多嘴了。”
林健毕竟不是本军下属,杨博和戚继光对他也就不能象对曹闻道、曾望等人那样随便,便客气地说:“林将军请起,有话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