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兄弟,他的毒牙,流着和自己同样的血,如今只是一枚折断的钉子。高登背脊发冷,眼神禁不住有点紊乱。那会儿,他很羡慕堂兄,甚至还有一点孩子般的崇拜……
越走过去,高登的脚步就越滞重,仿佛一点点沉陷下去,下面是黑暗无底的沼泽。
终于,高登走到堂兄跟前。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散发出腐烂的脓臭,令他难以直视。高登想动手,但做不到,手沉重得抬不起来。心如石,但人心不是石头。
堂兄直直地瞠视着高登,突然抖索着干瘪的唇皮,喉头“啊啊”作响,像是要说什么。
堂兄认出了自己?不能让他开口!高登下意识地伸出手臂。
“等一等!”血鸦忽然开口阻止了高登,他走到堂兄面前,森然一笑,“这个小贼好像有话要说。他大概想通了,愿意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高登的心骤然抽紧,全身肌肉绷起。
“血……”堂兄呻吟着扶住墙壁,膝盖剧烈抖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血什么?”血鸦皱眉问道,“只要说出来,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堂兄残喘了片刻,嘴角绽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血……血狱会的……侏儒狗,去死吧!”他像是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双臂奋张,嘶吼着扑向血鸦。
“杀了他!”血鸦怨毒的语声响起,如同从坟头扑棱棱飞出的丧鸦。
“吾,谨以眼镜蛇家族的先祖起誓。于此时此刻,成为家族继承人——未来的唐?高登的毒牙。”
高登探臂、弯肘,勒住堂兄咽喉。
“此后刀山火海,生死守护。一生忠诚,永不背叛。”
高登咬牙、发劲,“咔嚓”一声拧断堂兄的脖颈。
“此誓无关契约,唯出信念。时光不灭,源于意志永存。”
尸体从臂肘间软软滑下,单膝跪倒,恰如当夜宣誓的仪姿。
那兴许算是高登孤独的童年中,唯一的朋友。
高登麻木地站着,任由深入骨髓的寒冷包围自己。他望见堂兄的眼珠鼓出眼眶,嘴角微微翘起,笑意凝滞。他恍然,堂兄早已认出了他。
“这个小贼来头很大,背后的势力比你想象中更恐怖。他死在你手上,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不过不要紧,只要你一直效忠血狱会,对方就不会知道是你杀了他。”血鸦语含深意地道。
这时,高登已然明了。血鸦让自己亲手杀堂兄,是逼自己立下投名状,现在他才算真正通过了血狱会的测试。
血鸦道:“走吧,把尸体带出去,我们还要解剖呢。”
高登托住堂兄的胳膊,拖着尸体向外走。尸体很轻,脚步也很轻,后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斑驳血印。
这是高登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感觉。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走在幽亮的窟道中,血鸦贸然问道。
高登缓缓扭过头,望着血鸦。菌菇的绿光照在高登苍白的脸上,肌肤宛如透明。
痛苦有很多种。
但唯有一种存在价值。
那就是磨练人的意志。
“感觉好极了。”高登看着血鸦,忽而微笑起来。如果这就是失去,那么,我不会再失去。我不会。
静如石,意志如石,他自然而然地迈入了“石中火”刺杀意境的第一层。</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