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落在袁忠诚肩膀,他几乎站立不稳。
徐至柔寒声道:“袁忠诚,现在变了袁四指,难不成还想变成袁无头?”
袁忠诚说不出话。
他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于是他开始缓缓挪动步伐,却发现自己好像永远也追不上那道白袍。
漫天风雪之中,突然有一个人暴喝出声。
“我要杀了你!”
缪降鸿疯子一般冲了上去,拎起一截断剑。
袁忠诚一脚踢开这个疯魔般的男人。
漫天风雪参杂着鲜血。
缪降鸿被一脚踢在心口,跪伏在地,吐出一大滩血。
他摇摇晃晃站起,再度冲了上去。
“杀了你!”
“杀啊!”
数不清多少次。
最终缪降鸿冲到了那道白袍儿面前,努力举起手中的断剑。
那道恢弘的白袍面无表情。
狠狠一巴掌。
缪降鸿被白袍大藩王身边的徐至柔打翻在地,再也起不来身子。
西关白袍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满脸鲜血,鼻青脸肿的男人。
“你想杀我?”黎青如是问道。
缪降鸿哽咽说不出话。
西关藩王沉默片刻。
“这个世界,总是不公平的。凭什么有人能站在至高的位置,而大部分人却只能做一只匍匐在地的蝼蚁?”黎青缓缓开口,“你只有去忍受最苦最累的屈辱,付出比所有人都多的努力,才能获得力量。”
白袍儿手中的灯笼落下。
照亮那个男人的苍白面孔。
缪降鸿咳出一大口心头血来。“齐梁北魏会有一战。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大可以亲自来取我的人头。”白袍儿淡淡开口,“真的想替那个女子报仇,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袁忠诚这条命我替你留着。”
缪降鸿痛哭流涕,却是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面容。
“如果你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这个极为高大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拿一种俯视的眼光冷漠扫了一眼,淡淡道:“我这里没有公道。有本事,去风雪银城讨要一个公道。”
西关白袍儿离去在黑夜中。
缪降鸿花了一夜爬到那个女子倒下的地方,捧心肝般将她捧起。
她说:“小人物,也要活下去。”
缪降鸿紧紧抱住卫红妆。
喃喃自语。
“我不要活下去。我只要你。”
......
这是段明胜和缪降鸿第一次违背天阙命令。
大内七组任务执行过程中遭遇意外。
卫红妆牺牲在寒酒镇。
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将被连云山十二月的大雪永远埋葬。
当天阙高层赶到寒酒镇这个偏门小镇之时。
大内七组已经消失在这个镇子上。
没有人知道有两个男人苦苦忍受北地风雪,拼了命赶往北原圣地风雪银城,只为了讨一个公道。
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连云山上多的那块墓碑,那块刻着卫红妆之墓的普通墓碑,埋下去的究竟是何等断肠?
小人物的悲歌,从来就不曾引人瞩目。
所以即便那两个男人赶到风雪银城,拿命去扣城门,换来的,也不过是摧心断肺的一剑。
所以即便小人物黯然落幕,也不会有人为之神伤。
他们卑微,他们渺小,他们被视之如同蝼蚁一般。
血溅三尺之后,立即被大雪埋去。
但这首悲歌,从不曾断绝。
小人物拼了命往前爬,给他们一个机会,蝼蚁也未尝不可以翻身。
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
绝不可笑。
......
春秋历十六年四月。缪降鸿死于淇江,终不曾再见西关白袍,更不能报当年仇怨。
同年六月。段明胜落幕于风庭城外。(看清楚,不是现在落幕哦,剧透一下,下章落幕)
这段悲歌,便再无人知晓。
PS:说实话,老段跟老缪的故事,算不上摧心断肺,但绝不轻松。
小人物的故事,本就很沉重。
他们天赋不异禀,运气不佳,爱恨情仇没有那么复杂。
但生为小人物,就不能活下去?
活着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
卫红妆递出那一剑起,便算不上是一个小人物。
从缪降鸿站起身子那一刻。
段明胜替缪降鸿挡住城主一剑的时候。
他们身上的光芒胜过了所有人。
小人物的悲歌,本就应该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