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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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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柳大美人出阁之日,这位大美人据说琴棋书画均是精绝。

的确那位柳大美人实至名归,展现的技艺名副其实,堪称精妙绝伦。试弦曲外加数曲联奏,琴音切人心肺;至于展露的棋道如何......伴随着与那位酒魁易公子的手谈棋面被缓缓搬上了台面复盘,有些善棋的北魏年轻权贵皱眉看了对局之后开始变得沉默不言,双方对捉厮杀正到激烈酣畅之处,那位柳儒士棋场近半主动投子认输的举措,令一场本该精妙绝伦的拉锯战变成了有些可惜的十九道残篇。

从这两艺来看,柳儒士的确有资格名动洛阳,也真正算得上是一位值当千金的大花魁。

在座所有人开始期待琴棋之后的书画献艺。

只是那位柳大美人似乎被一出闹剧弄得心神不宁,在大红屏后一度沉默,那个端坐姿态依旧妖娆却显得有些无心的女人,映照在大红屏上茕茕孑立,看起来有些怔怔出神。

白袍老狐狸乐得看那位大红屏背后的闺女这个出神的模样,即便是发呆依旧美得动人的侧影在大红屏上摇晃,白袍老狐狸细眯起眼,一壶小酒就着一碟花生米,翘起二郎腿,有一口没一口砸吧嘴。

座后鸦雀无声。

都学乖了,这个白袍邋遢男人不开口,谁都不敢出声音。

易潇不厚道笑了,知道台上那位柳大美人是真的在出神,恐怕被自己回马枪的大胆举措真正惊到了,而台下这只白袍老狐狸则是故意而为之,刻意吊着这些北魏纨绔权贵们。

小殿下没有回头,面上笑意多了两分阴沉。

他不相信那位狡猾如狐的白袍邋遢男人不知道苏大家的死讯,更不相信柳禅七这样一个曾经一人对抗一城的杀神人物会放过曾经对自己动过杀心的家族。

这只懒洋洋坐在长脚木凳上嚼小菜喝小酒的白袍老狐狸看起来不动如山,微眯着眼,安安稳稳好不自在。

但他曾经对自己说过要把洛阳闹个天翻地覆。

那么这个白袍男人就一定会把洛阳闹得鸡犬不宁。

天酥楼只是一个起点。

易潇默默拿手指沾了点酒水,在酒桌上轻轻勾画出十三这两个数字。

天酥楼十三条人命,今天就是个清算的好时机,白袍老狐狸不会放过这些人,不过该拿多少条命来还?北魏封候的三十二位,今晚过后又能有几家苟延残喘?

那位魏皇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看着自己洛阳封侯后嗣就这么坐以待毙。只可惜紫衫大国师不在,白袍老狐狸以身试毒入了十三年洛阳,这些摆在台面上的手段都奈何不了这位皮糙肉厚的佛门客卿。

洛阳方面该怎么办?

小殿下陷入沉默思考,他从来都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布局者的身份,修行之前就没打算玩明枪真刀,先于对手至少一步的计算和布局是取胜的必要条件。

白袍老狐狸今天点出自己的身份,今天之后,易潇算是有了一张护身符,那只老狐狸能横着走,自己这位易公子就可以蹬到三十二候的脸上。

但白袍老狐狸有资格跟洛阳玩刚猛的,易潇自问没法与一大票子洛阳高手刚正面,总要给自己给易小安留一条退路。

他开始默默用株莲相推演。

......

......

张小豺心惊胆战看着酒桌上被黑衣易公子轻轻勾勒出十三这两个字。作为洛阳头号纨绔,他自然知道天酥楼自苏大家离去以后,几位家大业大的公子哥带着人马强来闹事,不堪侮辱而吊死的,恰恰好是十三条人命。

十三这个数字,在此刻便变得极为敏感起来。

难不成这个白袍男人今天来到天酥楼,就是要找那些人清算的?张小豺不露痕迹拿余光瞥了一眼亲昵搂着自己肩膀时不时找自己碰杯两口的古怪家伙,腹诽这个男人至少一个月没有洗澡了。

他憋气喝酒的同时内心深深庆幸自己没有在苏大家离世以后就来天酥楼落井下石。

满座寂静。

张小豺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心有余悸咽下这口酒。

霸王硬上弓的念头当初之所以没有付诸实践,自问向来不守规矩的张家公子哥破天荒守了天酥楼苏大家的规矩,甚至在苏大家离世以后也按规矩来,绝不强迫天酥楼姑娘的意思滚床单,当然不是张家公子哥改了性子,真像他说的那样良心发现当了纨绔界和尚。

张小豺肯老老实实在天酥楼掏钱买乐子,按规矩行事,全都依着自己那位谨慎过了半辈子的万金侯父亲给的金玉良言,让他明白了天酥楼能够屹立洛阳这么多年不倒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那位出走天下第一家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大家,而是天酥楼背后那根撑天大柱。

张小豺想着父亲那句:“那个男人如果有一天回到了洛阳,要大开杀戒,一定会拿天酥楼不守规矩的人来开刀。”

一语成谶。

姜还是老的辣。

十三年来没有见识过那位父辈们口中说的大魔王究竟是什么模样,对高手认知也只有两种,一种是能胸口碎一块大石,另外一种是能胸口碎很多块大石。

张小豺今天见到了什么叫威武霸气,才知道自己对修行界的认知贫瘠到了这种地步。几十位在自己看来都是能胸口碎大石的好汉被那个白袍男人按在地上来回摩擦,压得死死不能动弹。

碾压,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张家公子哥心有余悸的同时偷着乐,等白袍男人大开杀戒的时候自己能大开眼界。

......

......

约莫有一炷香时间。

终于那个大红屏风幕后的女人缓过神来。

柳大美人隔着屏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将某件极为头疼的事情抛在脑后,才惊觉似乎台下有一大票人在等着自己。

她轻轻道:“献丑了。”

酥软入骨的声音落下。

大红屏风被一双手拉开。

这位大美人在之前大红帘的意外下已经露面,此刻出场便没有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惊艳,五官自然极美,却不太自然,反倒是脸上古怪的酡红,给人一种极为荒诞的感觉。

天酥楼大花魁居然也会有小女儿家的羞涩神情?

柳儒士默默抿嘴,将画卷右侧挂在大红帘一端。

她默默舒展那张巨幅墨卷,缓缓从台上一侧走到另外一侧。

琴棋书画。

琴棋之后,便是书画。

这样一幅半书半画的巨卷在一双玉手下缓缓展开。

柳儒士拖着这幅巨卷行走有些吃力,但她倔强坚持要自己展卷,一点一点缓缓铺展。

白袍老狐狸不开口,自然不会有一个人催促。

于是所有人都保持绝对的安静,看着台上那位绝美女子孤独拖着一副巨画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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