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堆叠在桌上的魔头,的确勉强能称得上一句九品。”寒酒尊者淡淡道:“靠着折损阳寿来突破境界,依旧违背了修行的意愿,这样突破的九品,即便能够令境界大增,终究也只是外力,能发挥出九品境界实力的,也只有三成左右。即便比一般的八品要强,终生也无望窥探下一个境界了。”
“纳兰。”寒酒轻轻开口,道:“你看过大先知留下的雪边仙功,应当知道,魔道修行与我们炼体殊归同途,不修元气,但无论哪一种修行流派,在九品之后,都无一例外开始领悟源与域。可知为何?”
名叫纳兰的小男孩茫然摇了摇头。
“九品本身代表着修元者体内的元力、修魔者的魔气、炼体者的经脉,达到了肉身能够承受的极限,而九品巅峰,就是将这些资源全部发挥出来,爆发出百分之一百的力量。”
寒酒微笑道:“而源与域,就是将一丝九品力量,爆发出一缕,甚至十缕,百分之两百,甚至是百分之一千的爆发出来。即便是再弱小的域意,一但领悟,至少可以将九品的力量翻倍爆发出来。”
“除此以外,源意与域意赋予修行者的,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掌控能力,收与缩,开与合。”
“看好了。”
寒酒尊者轻轻探出两根手指,点在纳兰眉心,然后运转元力。
纳兰瞳孔微缩。
在前一刹那,他下意识想退后一步,那根手指仅仅携带了一丝元力,却依旧压制住自己起身的念头。
最终点在自己的眉心上。
“你目前离这个层次还有一段距离。”
寒酒尊者轻轻放下手指,看着纳兰眼中茫然与恍悟共存的复杂色彩,笑道:“这些人牺牲自己的精血,强行跨过八九品的层次,却只能发挥出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力量,面对一个领悟了域意的人,即便是十三个人联手,也不可能占到一丝优势。”
“这个人领域了域意?”小男孩有些不敢置信道:“漠北王大人曾经说过,在春秋年间中原能够领悟域意的人,最多双手之数。难道有这个人一席之地?”
“时代不同了。”寒酒尊者摇了摇头,道:“漠北王大人行走中原的时候,与如今差了太多。那些八大世家的老妖怪被押入佛骸,新生代血液还极为稚嫩,陶无缺钟玉圣这些放到如今就是妖孽一般的存在,自然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纳兰听得恍恍惚惚,下意识问道:“成为妖孽很难吗?谁算是妖孽呢?”
“无论在哪个时代,成为妖孽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在当时,成为九品的人不过是凤毛麟角,盖压一头的少之又少。”寒酒大人微微一笑,道:“现在的九品,喏,你也看到了。”
这个在北原土生土长,自幼立志要成为九品的小男孩还是没法一口气消化这样一个对自己打击有些残忍的消息,他咬了咬牙,艰难转头,望向桌面堆了十四颗九品头颅的恐怖男人,问了一个冒大不讳的问题:“那寒酒大人,你与那个魔头究竟谁更强?”
寒酒大人眉眼低垂,没有回答纳兰这个问题。
不远处闭目养神的笠帽魔头眉须微动,似乎要睁开眼睛。
寒酒大人拍了拍纳兰的脑袋,柔声道:“漠北王大人很看好你,我便带你来观摩这场战斗。纳兰,你很快就到十四岁了,能够让你一鸣惊人的,就只有那场成人礼,你要记住,北原即便有那位小王爷珠玉在前,却依旧能容得下其他人头角峥嵘。”
“九品远远不是尽头,源意与域意也不是。大先知说过,修行路上,所求乃是长生,谁活到最后,谁便是最强的。”寒酒尊者笑道:“你们新一代的血液能够成长起来,便是日后王庭横扫诸敌的希望。”
“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所以接下来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丧失了斗志。”
寒酒大人的笑意有些转冷,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小男孩的肩膀。
纳兰紧紧瞪大双眼,不知道寒酒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笠帽男人的喘息声音越来越重。
寒酒大人轻声道:“那个人来了。”
气氛极为压抑。
死寂。
纳兰不知道寒酒大人说的那个人是谁。
但他清楚看到笠帽男人的面容开始扭曲,气息开始攀升,青筋在额头毕露。
寒酒大人面带微笑道:“准确的说,是那一剑来了。”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大门轰然倒开!
年仅十三年的纳兰,接下来见到的那一幕景象,将永远烙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一道璀璨如同神火般的剑影摧枯拉朽般降临人间,将一整座客栈从中劈开。
那个笠帽男人咆哮着起身,浑白瞳孔无比森然,携带着整个地狱的怒气,轰然出刀!
那柄断刀被极为刺耳的一劈两半。
然后鲜血抛洒在空中。
纳兰被寒酒大人抱着瞬息出现在客栈外面。
他脑海之中的印象还停留在烛火之中的十四颗九品头颅在空中抛飞。
造下杀孽的恐怖魔头双手持刀,保持着起身落斩的动作。
接着十三年的小男孩屏住呼吸。
眼前是大红月下。
冰天雪地。
背负剑匣的红衣女子眉心一点朱红如血,面容绝美而冰冷。
她轻轻呼气。
于是挡在面前的整座客栈土崩瓦解。
收剑。
于是挥刀要斩的恐怖魔头分尸两半。
一路南下,不回头。
龙鸣凤吟高声不停。
这道惊艳世间的红衣赤足前行,遗世而独立。
寒酒大人面色复杂,缓缓道:“你问什么是妖孽?”
“她便是了。”
纳兰听着那位寒酒大人沙哑着声音叹息开口。
“她从北方来,红衣卷风雪。”
那道拖曳着风雪的红衣儿在大红月下孤独南下。
的确是一副如画的仙人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