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一脸的不屑道:“韩侂胄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有一句话他是说得没错的,朱熹此人,乃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假道学,其人品行之不端令人不齿,若非看在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老叫花子岂容他活到今天?杨万里写写诗是可以的,却非救国治世之人,与此辈绝交没有什么好惋惜的!还应当举杯庆祝!”他这一番话可惜韩溯没听到,不然少不了鼓掌称快!
陆游却肃然道:“七兄,朱元晦学问还是很高的,当年那事,当年那事,也是醉酒之下的大错,元晦已然十分后悔。。。。。。老夫答应收徒,却不是为了奉承韩侂胄,乃是此子,确有可取之处,且不说那首咏梅意境高洁,绝非龌蹉之徒能写得出来,这义学之举,竟也是他向其父建议兴办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胸怀,老夫岂不能收他为徒?何况父是父,子是子,他还能劝父向善,如此便是我大宋江山之福!我老了,要是真能为大宋培养出一个栋梁之才,就是死也愿意啊!”
中年汉子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拍着自己的大腿,高声唱道:“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陆游听得他高唱自己的词,不禁也是豪兴大发,便跟着也唱了起来,两人形若疯癫一般。这时,门外却响起一个轻柔的琴声,接着一个童稚的声音吟唱道:“独立寒秋,钱塘东去,雷峰塔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天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歌声激越高亢,却正好与陆游的悲怆凄凉相对。伴随着间歇的清越琴音,让人有一种热血贲张的念头。
陆游眼睛一亮站了起身。中年汉子却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目光有若实质,仿佛能够穿透大门一般。
门外响起一个清亮的童声:“韩溯特来拜师!求放翁公收录门墙之中!”
陆游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也是今日方才收到韩侂胄的书信,央他收韩溯为徒的,想不到当天韩溯就拜上门来了,连忙吩咐老仆开了门。只见韩溯一身黑色裘袍,未冠,只是束了发,裹着软襆头,尽管只是个十二岁的孩童,神情气质却有一股老成之气,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少女,怀抱瑶琴,臻首微垂,一身雪白一般的狐裘,衬着那同样雪白的脸蛋,美得恍如天仙下凡。
韩溯一进门,鼻子却嗅了嗅,接着就看见了陆游还在热着的酒,不禁眼睛一亮,大步向前道:“老师倒是体贴,知道学生一路上冷得哆嗦了,特意烫了酒等学生么?”说着他也不客气,走上前就要去拿杯子,却被陆游一手拍开,笑骂道:“老夫还未曾同意收你为徒呢!何况你这年纪,还不能喝酒!”
韩溯眉头微皱,沉忖了片刻,似乎是领悟了什么,一拍自己额头道:“对了,我倒忘了!来人,抬上来!”
随着他一声喊,外面流水价的扛进院子一箱箱的东西,看得陆游是瞪大了眼睛。
韩溯却嬉笑道:“当时父亲让我带着这些礼来拜师,我还和父亲说陆老师是什么人?怎么会稀罕咱这礼物?拜师是要心诚,看来是我错了,唉,还是太天真啊!”这装模作样连连叹气,早就乐坏了一人,气坏了一人,陆游身边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陆游则气得连连吹胡子,骂道:“你这劣徒,你这劣徒。。。”
就连韩溯身后的胡媚儿,也忍不住掩嘴轻笑,心想:我家这公子,可真是调皮得紧啊!”
不过这回韩溯再讨酒,陆游却不拦他了,可韩溯盛了一杯酒之后,却并没有喝,而是恭恭敬敬地走到陆游面前,直直拜了下去,将手中满杯的酒高举过头,大声道:“敬师父酒!”
陆游伸手接过酒,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徒弟虽然顽劣了一些,但是感情真挚,绝非奸诈之徒,加上年纪轻轻便才华洋溢,韩侂胄啊韩侂胄,你上辈子积了德了,能够得这么一个儿子。想起自己虽然有七个儿子,但是性格都不乘己意,唯一能讨自己欢心的孙女又长期不在身边。这感情一出,便感到韩溯越看越亲切,当下道:“起来吧,我这一门没啥特别的规矩,无非四个字‘精忠报国’,你且记住了!”
韩溯一听吓了一跳:精忠报国?那不是岳飞他老母给他刺的字么?怎么成了陆游的门规了?不过回想陆游这一生,实在曲折,雄心壮志,却始终报国无门,不得不令人嗟叹。
拜了师之后,陆游引着韩溯,将身边的中年汉子介绍给他:“这位是老夫的好友洪七,是当世高人,你叫他一声七公吧!”
“七公?洪七公!?”这一刻,韩溯真是要晕倒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