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草诏递上去之后,皇帝司马聃并没有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钦点了礼部尚书谢安和工部尚书袁真着手操办。
考虑到将来还要迁都,户部尚书顾悦没有同意拨钱大修大建,和谢安与袁真商议妥当,就在宫城附近盘过几家富户的宅邸,悬了门下省和六部的牌匾,并遵照首辅桓温的意思,在门下省中辟得一处独门独院用作议事堂。
尽管谢安和顾悦执意从简,尚书省六部和门下省的搬迁前前后后还是用了足足个把月。
事毕,等七位阁臣看过,首辅桓温和次辅褚歆于是择机入宫面见皇帝司马聃。
司马聃的精神如今越发的好了。大晋台阁成,政事堂立,虽然起步有些艰难,但一切都在按照当初的设想一步步变为现实。
他的心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明快,大晋的未来在荆棘中艰难前行七八十年之后,前方似乎一片坦途。
不一日,在司马聃圣驾亲临议事堂看过之后,一封诏书颁出,台阁即日起正式开阁议事,全力推动更化改制成行。
新制新气象,首辅桓温在私底下和褚歆以及刘霄两个商议后,本着从易到难的主旨,决定开阁议事后的第一把火先从礼部烧起,这便是定朝仪,叙品秩和爵制。
要说起这事的始作俑者当属刘霄。
当年大汉朝的朝仪、官员品秩和爵制已经相当完备,可惜晋承曹魏体制,而曹魏的一套国家体制由当初曹操的幕府演进而来,把大汉朝的国体弄成了个四不像。
比如汉时只有三公九卿,都为署政的实职。到了晋时,三公演变成八公,绝大多数成了彰显尊荣的虚衔。而随着尚书、中书和门下三省的设立,九卿的执掌渐渐淡化到幕后,具体署政的为尚书省下各司曹。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刘霄选了这些来开刀,一则难度最小,朝野易于达成共识;二则,也可精简官吏,减轻国家负担。说起来,这些可称作官制革新的后续。
除了看到这些好处,首辅桓温还别有一番心思,甚至几番亲至礼部尚书署衙,对谢安根据刘霄提议拿出来的草案大加赞赏,同时或明或暗将他个人的意思说与了谢安。
谢安对桓温的心意哪有不明白的。
数年前北伐姚襄功成,朝廷已经加他为郡公。如今破人国,收复旧都长安,朝廷一直久拖未赏,桓温,他要的是人望。
礼部尚书署衙,谢安再次将百忙之中的刘霄找了过来。
“二郎,你我之意,爵位应复大晋武皇帝旧制,与官秩匹配定爵制七等:王、公、侯、伯、子、男、乡亭侯和关内侯。王分亲王和郡王两等,公爵至男爵分郡、县两等。王爵有国号、封地;公爵至男爵开国者也有国号和封地。其它不得开国者并乡亭侯以下无封地而有租税。然王爵非皇子不授,接下来便是开国的郡公,这桓温似乎已经……”。
谢安的话并没有说完,刘霄见叔父为难的样子,笑了笑道出了他心中的隐忧:“叔父一定以为朝廷对桓温已经封无可封了,而桓温大概意欲突破晋制,更上一层进位王爵”。
“不如此,他必不会甘心!”,谢安的双眼悠长望向屋外一片晴空道。
“审时度势,识人辩理,我不如叔父,但是具体到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叔父未必有我想的周全”,刘霄狡黠一笑道,在谢安面前一点不谦虚。
谢安不以为忤,带着几分感叹道:“好歹几番历练,二郎尽脱昔年青涩,虽有诸多不足,勉强也能担方面大任。早两年决定举荐你出仕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你会有今天!”。
他的话还没完,稍后不无感叹再来一句:“昔日支遁大师在我面前说过一句话,他说你将来指不定会雏凤清于老凤声,当时我并不太相信。看看如今,你已位列阁臣,叔父区区一个礼部尚书,不如你呀!”。
刘霄以为谢安有气馁的意思,忙道:“叔父言重了!想来叔父宰辅之才,更兼品状高洁,若非把毕生心血都放在我们这般子侄身上,早已青云直上了!”。
谢安心知刘霄会错了意,收回目光放在他身上,笑道:“二郎,你知我知,你我叔侄如今能够同列中枢不知有几多艰难险阻,前途漫漫,真心实意做事要紧,速将你的法子说来听听,我知你必有考虑”。
刘霄心中一歉,方知叔父谢安在意的并非他眼下官位,几分钦佩油然而生,于是正容叙道:“迁无可迁那就不迁,只要把公爵上的王爵虚置,或者少置,桓温那独此一份的尊荣便得显现,虽与他心意不合,但到底差强人意”。
“仅此而已?”,谢安沉默片刻后又问。
“当然不止如此”,刘霄回道,“我们可在官秩上做做文章”。
略为顿了顿,刘霄详尽叙起了他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