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侯如此惦记着咱们瑚儿,就连瑚儿病了都特地求了高僧,这份心意我和瑚儿都记在心里了;虽平常碍着父子规矩不敢过于放肆,我瞧着瑚儿也是念着父亲的,方才醒来还嚷着要看你呢。虽然恩侯外头要紧,若是得闲了也可以多陪陪瑚儿温习功课。”张氏皓腕上和田玉镯子温和柔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韵味,如兰的气息中夹杂着为人母亲的慈爱,如同一汪泉水,让人沉醉其中。“自然,这是自然。”贾赦对嫡长子自来疼爱有加,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贾赦脸上泛起为难之色,目光也有些躲闪,期期艾艾道,“夫人啊,如今瑚儿得大舅兄怜爱,请了大儒做西席读书识字做学问,本就进益极快;为夫有几斤几两重夫人也是知晓的,只怕反倒教坏了瑚儿,耽误了瑚儿可就不好了。”贾赦对于自己的的能耐看得十分清楚,之前虽然心疼却极少亲近瑚儿,一方面确实受荣国府严父慈母的惯例影响,可更多的却是听说孩子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若是染上自己那一身的纨绔气息,那可就糟了。
“难道因为这连父子都不见面了,夫君可是当局者迷了。你是瑚儿的父亲,我虽然可以照料瑚儿的衣食起居,但难免目光局限在内宅里,难免要劳烦你给瑚儿讲讲这处世之道。再说了,夫君品鉴眼光颇高,若是瑚儿学到两三成,将来在文人中的名声可会大有裨益。撇开这些不谈,若是有奴才带坏了咱们瑚儿,夫君也可以及时发现不是。”张氏微微一笑,握住了贾赦的手。“夫人说得极是,竟是我想岔了。从明日起我就不出门了,陪着我们的瑚儿念书识字,玩耍。”贾赦听了张氏的一番言语,心中激动不已。原来自己可以教瑚儿诸多道理,果然夫人出身大家,见识就是与自己这等粗人不一般。
草草用过晚膳,夫妻俩人又叙了温寒,张氏这晚便陪着贾瑚宿在东厢,而贾赦则在外间的美人塌上休息,以便照应自己的妻儿。夜间贾瑚惊醒了一两次,每每都要张氏哄着才肯入睡,贾赦则在一边陪着妻儿,等到二人都合目安睡,才披着衣裳到了外间休息。
次日,贾赦便留在家里陪着瑚儿认字读书。因着身子尚未大好,便不曾请来西席,只在家温书,贾赦倒也像模像样地拿着本书在一旁充样子。贾瑚三岁启蒙,如今四书已念了一半,历史传记也粗粗了解了些。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功课反倒不及先时。张氏早就和贾赦叮嘱过,故而贾赦倒也不急,只温言提醒安慰,免得把儿子逼得很了反倒不妙。要知道身体才是根基,功课慢慢捡回来就是了,夫人也说万事过循序渐进,融会贯通,脚踏实地,不骄不躁方是正理,免得跟自己那个二弟那副满瓶不动半瓶摇的德行,也就仗着自己背过几本书在大老粗面前充文人了,整日里摆出副清高的样子,书都给他读傻了。呸呸,他的儿子可不是贾政的那迂腐贪婪的性子。
至于张氏则是去贾史氏那里立了规矩,随即便开始打理府务。至于王氏今日据说是身子有些不爽利,贾史氏怕王氏动了胎气就免了早上请安的规矩。张氏微微一笑,嘴角掠过一缕讽刺,自己当初怀着瑚儿的时候,晨昏定省可一日没耽搁,这王氏如此矜贵,隔三差五身子不舒服,名贵的药品补品不要钱似的往肚子里灌,那肚子里怕是会就折腾成药罐子了。张氏面上仍是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府中奴仆的花名册子,她原先还敬着婆婆,对荣国府的家生子倒是给了些颜面没下狠手,只怕那些家生子早就不晓得谁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