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蜷缩在阿飞的怀里,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待到天色将明之时,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 发觉身旁的少年依然闭着眼睛, 安然沉睡着——如果她不知道这少年如狼一般警戒浅眠, 已经几乎形成本能了的话。
阿飞已经醒来了,但他仍然闭着眼睛,装作睡熟。
那并非出于什么试探的心理, 而只是纯粹不知该如何面对。
阿婵便也故作不知。
她撑起身子, 朝着身旁的少年弯下腰去, 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之中。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虽然人们大多都说女孩们身带体香, 却很少如此描述男人——但有些男人身上的味道,也是很好闻的。
阿婵轻嗅着他脖颈的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忍不住咬了下去,又轻轻的舔了舔。
阿飞终于被这样的动静理直气壮的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 却见阿婵趴在他的怀里,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只是不出声的笑。
见他慢慢的, 慢慢的柔和下了冷峻的眉眼, 少女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压在他的身上又仰起脸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但这样的温存并不能持续太久, 游龙生和梅二先生还在外头,阿飞穿上衣服,只能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原本不是君子所为之事,但若是为了心爱之人,便也是一种难言的情趣。
阿婵拥着锦被,乌发披散着倚在窗边,望着阿飞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雪地上,轻声的调笑道:“无使尨也吠。”
听见她的声音,阿飞便忍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
只见他心爱的少女乌发雪肤,眉眼如画,正眉目含春的凝望着他。大概是觉得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却要顾忌世俗的眼光,而不得不这样背着旁人悄悄幽会,不能让人知道很有意思。阿婵带着孩子般的笑容,正在对他甜美的微笑。
这少年原本是最为漠视旁人眼光的,他横空出世,快剑无双,有时只是因为生活经验太少,而显得格外天真老实,但有时却成熟而又仿佛看透了许多哲理一般的深沉。
可是此时,他却越来越像一个平常的,心有所属的少年。
而在不远处,飞剑客看着这一幕,心中受到的冲击几乎无以言表。
他原本正在赶路,四处搜寻阿婵的下落——如果她跟他一样,回来了的话——却不知怎么的,朝前一步踏出,便来到了这片竹林之中。
这种移换乾坤的场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他又回到了十四年前。
果不其然,他面前的那座屋子,没过一会儿,后院上的小窗就被人推了开来。飞剑客听到了阿婵熟悉的声音,心中又急又气。
她没有像他一样回到了十四年之后!她还在这里!
可是她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身体可还好?
她院落不远处的雪地上凝结着一滩鲜血,那是怎么回事?她遇到了危险?有没有出事?
飞剑客正想过去仔细看看自己那让人放心不下的徒弟,却见她的窗户里突然翻出了一个人影。
他霎时便僵住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那个人影,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他怎么会从阿婵的房间里出来?!
他做了什么!?
他们做了什么!?
飞剑客再凝眸仔细看去,只见少女的头发略显凌乱,雾鬟蓬松,面上蒙着一层难以言说,令人面红心跳的绯红,眼睛凝波含露一般,带着袅袅春意。
再加上阿飞似乎在她房中过了一夜的样子,只要是个人,都能一下子猜出发生了什么。
飞剑客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猛地冲上了头顶,又紧接着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
他自己也不能很清楚的明白,他如今的感受,却只觉得全身发冷,一阵无力,虚弱,恼怒,后悔……
但最终,他也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却又对阿飞充满了怒气——
你怎能如此轻易地上了一个女孩子的床!?
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和对女孩子的尊重呢!?你难道看不出她如今只是个不懂事却又带着些叛逆,故意要跟师长作对的小傻瓜!?
虽说江湖中人,比起寻常百姓的执子之手,相濡以沫,更加倾向于潇洒快意的一夜风流,便可相忘于江湖。
但飞剑客并不希望阿婵如江湖人士一般,快意情仇。他只希望她不要上了别人的当,被人欺骗。日后能找个很好的归宿,不要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傻事,伤心痛苦一辈子。
但如今……他不能说年轻时的自己是欺骗女人,令她们痛苦一生的人渣,可是要他自己来说,阿飞也绝不是什么合适的伴侣。
他心中对年少时的自己百般气恼道:你成名了么?有钱了么?一无所有,不过只有腰间一柄快剑,也敢对女孩子许下承诺么?!你能给她什么?跟你一起住在山林小木屋里,深入简出,粗食淡饭么?!
他越看阿飞心中就越是生气,他越想这事,就越是气闷的难以言表,恨不得冲上去把年少时的自己狠揍一顿。
可飞剑客刚要过去,准备将这想法付诸行动,便听见窗内传出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阿婵回过头去,语气软糯的应了一声道:“诶——怎么了?”
只听门外之人开口道:“李寻欢好像出事了!”
那声音是梅二先生的声音,此言一出,飞剑客微微一愣,他犹豫着看了一眼立在窗下的阿飞,不屑的冷哼一声,决定先去看看自己的朋友究竟出了什么事,再回头揍他。
而阿飞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他折回听竹轩的正厅,身上带着从屋外沾染上的寒气,便让厅中为之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