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其实也很明白, 自己说的话有多无理取闹。因为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就算是知道,她仍然倔强的仰着头, 瞪着面前的男人,强自忍耐着眼中的泪水, 不肯示弱的掉下。
那执拗而又天真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骄纵的想要这个,想要那个, 什么都想要。一旦有人不肯轻易交出,她就要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必须立刻被人哄得开开心心, 才肯罢休。
可就算知道她索求无度,骄纵任性, 但这少女长得如此颠倒众生, 令人无可奈何, 便让人忍不住的把她想要的一切都甘心奉上。
就算是刚才还恼怒不已的飞剑客,在瞧见她的眼泪之后, 也不由得软下了心来。
他垂下眼眸, 看着阿婵泪盈于睫的眼眸,轻轻的叹了口气,平静道:“你想要我怎么还你?”
好像没想到他居然认真的给予了回应, 阿婵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着嘴唇,按捺住那羞怯与退缩的情绪, 细弱而又认真的问道:“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这样的话语,总会让人显得如此脆弱,仿佛已经宣告,在对方面前,她已经低微到了尘埃里,而她把他看得如此高高在上,亲手交与了他可以随意定夺她生死的权利。
她像是刺猬缩起了背后的尖锐;像是蚌壳努力的张开双贝;像是小鹿一样用尽全力忍耐住了颤抖。
她暴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出了自己的全部死穴和弱点。她站在他的面前,仿佛变得不堪一击。可是与此同时,她又显得那么强大,那么勇敢,那么的不顾一切。
因为对很多人来说,表白感情从来都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不知道多少闻名江湖的大侠浪子,面对生死也面不改色,却偏偏对于感情避之不及。要他们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说上一句真心话,简直会让他们羞耻至死。
因为那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仿佛赤条条的站在街头,任由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所以单从这一点来说,任何敢于表白自己心意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比起自己的感受,这少女似乎更害怕无法令自己的心上人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不知道她究竟鼓起了多少勇气,才终于在此时明白无误的表露了出来。
那刚才还拼命忍耐着的眼泪,刚说完那句话,就立刻无法再继续控制的落了下来。
而一旦落下了第一滴泪水,少女美丽的眼眸之中,就再也无法停下眼泪。
那些眼泪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纯洁,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的滚落出来。她白皙的眼尾染上了胭脂般的殷红,乌黑纤长的眼睫湿润如被露珠沾湿的花瓣一般柔柔脉脉,却又明艳的触目惊心。
没有人不会为这少女感到怜惜与心疼,飞剑客也不会。
他的心正在收紧,但表面上看来,他却只是死死的板着一张脸,而嘴唇抿起的线条越来越严厉,越来越僵硬。
他的双手已经死死握紧,在她的眼泪中,用力的指节已经泛白,凸起青筋。他的指甲修理的很干净,也很短,可是飞剑客感觉得到它们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里,甚至可能会掐出鲜血。
“不行吗……?”
阿婵紧紧的凝视着他的面容,却没有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看见一丝动摇之色。他就宛若山崖,宛若冰霜,宛若绝不会轻易变更的花岗岩那般,令她忍不住渐渐露出了失望之色。
少女抿紧了嘴唇,好像终于确信一切都已经挑明,但一切也都已经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
她咬紧了牙关,带着最后的一点骄傲,想要伸手去抢过那不远处正在原地茫然踱步的骏马缰绳。
但飞剑客反应却比她更快。他抢先一步的将缰绳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阿婵使劲一扯,竟然没有成功的扯出来。
“你要做什么?”飞剑客问道:“你不会骑马。”
阿婵倔强的瞪着他道:“不要你管!”
飞剑客蹙起了眉头:“你这是跟师父说话的态度?”
而少女已然破罐子破摔的喊了起来道:“谁稀罕要你当师父!”
她泪光盈盈的站在原地,纤弱的肩膀因为停不下来,又无法控制的啜泣而在微微颤抖。
她自暴自弃的瞪着飞剑客,大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就不要管我了啊!”
飞剑客看着她凌乱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此刻泛着病态的红霞,热度惊人。
病的这么厉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人丢下不管啊?
想着这一点,这年长的男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像是想要拂去她眼尾的嫣红一般,将指尖按在了她还带着水气的湿润眼下。
“那你想要我怎样?”
他有些无奈的压低了声音,一时之间,竟然显的温柔了起来。
阿婵微微睁大了眼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她这样的反应,飞剑客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我既不是你要的那个二十多年前人,我也没有办法把他还给你。”
阿婵却看着他,突然道:“你是不是还想着林仙儿?”
没想到会在此时听见那个名字,飞剑客微微一愣,反问道:“什么?”
阿婵便紧紧的盯着他,又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还想着林仙儿?”
飞剑客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