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然看着吃惊的卿大夫们,坦然自若。满堂皆惊也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
韩国自申不害变法以来,强调术治。术治者何?督查臣下之法也。究其实,便是整顿吏治以保持吏治清明的方法。
初衷虽好,奈何变法过程中走了样。依靠各种秘密手段考察官吏的权术,迅速扩张为弥漫朝野的恶风。君臣尔虞我诈,官场勾心斗角,同僚互相监视。权术被奉为圭臬,谋人被奉为才具,阴谋被奉为智慧,自保被奉为明智。人人自危,哪有心思报国。
这也就导致了韩国失去了赖以立国的道德基础,由忠直信义之邦演变为权术算计之邦。从国君到六卿大夫,人人都在预防别人的算计,又在算计着别人。
君臣上下不思考如何增强国力却醉心于权谋之术,这也使得韩国在战国中后期屡战屡败,国势渐微。
于是才有了之后一系列”奇谋”:出让上党(指公元前262年,白起率军攻下韩国野王城,上党与韩国本土道路被隔绝,韩国派阳城君到秦国谢罪,请割上党以求和。上党两任郡守均不肯,归附赵国引发长平之战)、水工疲秦(指公元前247年韩国派水利专家郑国游说修建郑国渠,企图疲劳秦国,勿使伐韩,结果八百里秦川大治,秦国更加富强)、肥周退秦等令人不可思议又啼笑皆非的事情。而同期的秦国商鞅变法则大获成功,秦国国富民强,走上争霸道路。
当然,很多“奇谋”都是自己即位以后所做的。如今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子然暗暗发誓。
快速在心中整理了下思路,太子然言道:“父王,众位卿大夫,请听然一言。”
“秦国乃虎狼之国,原本为化外之地(指秦国因伐西戎而兴起,但秦国远离中原,文明落后,故为中原各诸侯国所不齿,以西戎谓之),民风彪悍。周平王时因襄公护送周王室东迁洛邑有功,才获得诸侯的称号。”
“等到了秦孝公当政,依仗崤山、函谷关的险固,坐拥八百里秦川。那个时候,商鞅变法,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取得西河之外。”
“孝公去世后,秦惠文王、武王和如今的秦王遵从以往的扩张政策,向南攻取了汉中,向西拿下了巴地、蜀地,就如楚国那样强大的国家,都被秦国攻陷了国都,先王陵寝也被焚烧,只得学魏国迁都以避秦国的锋芒。向秦国求援无异于驱虎吞狼,虽解一时之忧,但犹如饮鸩止渴,厉害更甚。”
“太子殿下,那依你所言,向秦求援不可,那与赵、魏议和为何也不行呢?”丞相张平也是一脸的好奇。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张平还是很欣慰的。韩国后继有人啊!
太子然看了看丞相,笑了笑,说道:“秦国之野心诸位大臣均知,与秦交好无异于与虎谋皮。且如今,秦国四贵专权,秦王声威不如从前,如今秦王正忙于夺权,怕是无心顾及我们的求援(事实上也是如此,最后韩国的客卿陈筮亲自向秦国丞相魏冉陈说厉害,秦王方才同意出兵)。”
“再说赵、魏,我韩国与赵、魏同出自晋国,合力抗秦本可利于不败之地,然则为何屡战屡败呢?心不齐也。赵、魏均视韩为小弱,妄图用我们消耗秦国的有生力量;我们又何尝没有利用赵、魏保护自己的想法呢?”
太子然直言其弊,对目瞪口呆的韩国君臣继续说道:“若此时向赵、魏媾和,我大韩在三晋联盟中更无分量,若战胜赵、魏联军在与之联盟,则无惧秦国矣。”
“诸位大臣肯定又会问了,以我韩国区区之兵力,如何胜得了联军?但我想说的是,我们是有机会胜利的!”太子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下子,朝堂一下子就炸开锅了,纷纷议论起来。以弱韩抗强赵、强魏,太子殿下哪里来的信心?
太子然不管大臣们的反应,提高语气,大声说道:“当下,赵国、魏国联合进攻我国。联军主力乃是魏军,赵国不过是浑水摸鱼,不足为虑。所以,韩国的大敌乃是魏国。魏国自魏文侯任用李悝变法,西取秦国西河地区,向北灭掉中山国。其将吴起所练精锐号曰“武卒”,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不分胜负。取函谷关,以五万武卒破秦国五十万大军。那个时候,魏国横行天下无阻。”
“然而,桂陵、马陵两战,齐国打败不可一世的魏国,成为中原霸主。论实力而言,那个时候齐国是不如魏国的。敢问诸位,齐国为何能战胜魏国,成为中原霸主呢?”太子然望着大臣们饶有兴趣地问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魏国横行无忌,四处攻伐。庞涓骄横,大意轻敌,败于孙膑之手也是理所当然。”丞相张平一副理所当然,众人皆知的模样。
“丞相所言极是。”太子然毫不介意丞相的态度。
“一场战争的胜败,双方的实力对比固然重要。可是其他的因素也有着决定姓的作用,天气、地形、士气、主将的指挥能力。孙子也说:兵者,诡道也。”
“如今,韩国的局势和当年马陵之战前的局势何其相似。魏国兴师动众讨伐我们,其主将芒卯有小智,但无大才,其心态可谓目空一切。齐国当年之所以战胜魏国,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利用了魏国主帅庞涓骄横自大。”
“我若出其不意攻之,魏、赵必大乱,此战可胜也。华阳之危自解,诸侯必正目而待韩。难道齐国能做到的事情,我们韩国就做不到吗?”太子然高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