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不想扯进三品以上官员的争斗,这对他,或者对国公府,都是一种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躲避不得,自从和陈长弓结盟开始,他就卷入了一个漩涡。
双龙夺嫡的漩涡!
或者应该反过来说一下——
本来处于弱势的国公府,由于有了陈长弓的支持,被动的成为了某些人的肉中刺。
而陈长弓,只是被他牵连……
所以宝玉不能退,要是退了,就会被蜂拥而来的人,逼得一退再退。
直到,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此时,一条带着锁子银甲的胳膊拦在了宝玉身前。钱谋国挡着宝玉后退,那六位妖将,却是同时上前了一步。
六双冒着各色妖气的森冷眸子,全部盯在了荆水寒的身上。
陈长弓却是高声大笑,声音洪亮,荡过了碧波河两岸的广阔空间!
“好啊,你个不男不女的狗奴才,也敢对开国公府嫡子无礼!”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下方的所有官员,不管是身着麒麟炮饰的从三品大员,还是官袍纹绘蛟龙图案的四品、五品,又或者六七品的低级官员,全都不约而同的倒退一步,只想抱住脑袋,捂住耳朵,逃出去把自己摘掉了才是。
听听,
陈长弓骂了什么?
不男不女的狗奴才!
他怎么敢这样说?
不男不女,实话;狗奴才,也是实话。但是这样骂了一个公公,就是彻底的撕破脸皮,直接可以开打!
骂人不揭短,陈长弓如此出口,就像有人当面污蔑他的文名,哪怕当场打起来,死了人,到了陛下的龙案前对质,那也是打了白打,死了活该!
直接怼到了如此境地,合适吗?
那赵公公身后的,可是三杀进士,三步之内,所向无敌的荆水寒!
一些中立的官员,赶紧挪开了视线,而那些亲近陈长弓的,似乎已经看到陈长弓被人血溅五步,剑锋插入心脏之中。
可是面对如此境地,宝玉竟然对陈长弓笑了笑,神情温和。
藏在人群里的柯良策也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句:白痴!
“宝二爷,”
“宝二爷,我们来了!”
十几个秀才正气加身,接连跳上碧波桥头,把宝玉护在了身后。
“没事的,”宝玉低声安慰。
随后,却用淡淡的,但是音量足够让外人听见的声音道:“是赵公公白痴了,竟然当着陈前辈的面要挟我这个小辈。陈前辈要是护不住晚辈,那才是丢了大脸。
唔,三步进士,三步必杀,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物,可惜这里主事的不是他,而是个白痴。
白痴么,总是没囊气跟人拼命的。”
赵公公被宝玉戳着鼻子骂,脸色铁青,牙齿都咬得咯嘣作响,硬是不敢回嘴。
他被陈长弓瞪了一眼,又噌噌后退。
要不是荆水寒在后面挡着,赵公公差点摔下桥去,兀自发狠道:
“陈长弓,我不与你计较口舌之争,就说你擅自宰杀耕牛,就说贾宝玉用牛皮弄出了这等垃圾,你们谁都罪责难逃!
什么国公府嫡子?我大周法制清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跑不了,一个都跑不了!”
“老夫可没想跑呢。”陈长弓似笑非笑的道。
“我无罪,干嘛要跑?”宝玉也同时开口,声音很是讥嘲。
随后,宝玉指了指陈长弓,拉长了幽幽的声调道:“我和长弓前辈就在你的面前,而你的身后,有三杀进士荆水寒……
你可以下令抓人,或者下令杀人呢,先斩后奏,多漂亮的事情呢。”
闻言,荆水寒已经持剑在手,剑锋拔出半寸。
可是赵公公突然打了个哆嗦,使劲摁住了荆水寒的手。
不能动,不能动啊!
要是在这里动了手,北天军围杀之下,荆水寒都跑不了。
何况……
他只是一个没本事的公公。
“你们……”
赵公公满心后怕,还是硬挺着道:“我不你们耍蛮气,咱们殿前对质,让陛下圣裁!”
“呵呵,多简单的事情,还要陛下圣裁?”
宝玉嗤笑了一声,对陈长弓拱手道:“敢问长弓前辈,盲目乱政,兼耽误军事,何罪?”
陈长弓捋着长髯,笑道:“两者,皆是杀头大罪。”
“妄自以小人之心,败坏儒家楷模文名,何罪?”
“陛下殿前,这种事自有圣裁,不过在咱们北地……”
陈长弓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突然响起十几声长笑。
“哈哈,在咱们北地,这自然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声音飘飘忽忽,不知道从哪里来,但是同时传来的是一阵轰隆大响,似乎四面都有铁骑奔涌而来,震颤大地。
而在四面八方遥远的天际,陡然腾起上百股强悍的气势。
或是血气冲霄,或是才气碎星,都是进士实力,乃至封号进士、封号妖将的诸多大能。
赵公公抖若筛糠,连连叫道:“本官乃是北天军监军,本官是执行职责,向天启奏你陈长弓的悖逆之事!本官无罪,你不能杀害本官!”
“是吗?”
陈长弓突然扬起手掌,一张长篇造竹纸,高高的悬挂在了碧波桥头。
宝玉仰头观看,抑扬顿挫的吟哦出口: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长弓前辈,好字体呐!”宝玉大笑叹道。
字体十分刚劲,其上墨迹,更是十分妥帖,没有半点毛刺。
陈长弓对宝玉点了点头,又指了下涛涛河水,轻声吐了个‘去’字,就有滚滚河水蜿蜒而上,对造竹纸冲刷而过。
冲刷过后,纸张湿润,但是其上的墨迹,竟然没有半点墨晕。
造竹纸上的字体,还是那般刚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