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话,有点难为情;
不说的话,水溶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和宝玉起了芥蒂。
他沉吟了一会,皎月般白皙的脸庞略微上扬,三分沉醉,又有七分忧伤的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关于二殿下的就不要说了,你和罗长缨相爱相杀的自己玩去,捡重要的讲吧。”
宝玉很不客气的打断水溶,捻起茶盏,觉得里面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怨念。
嗯,小舅子对姐夫的那种怨念……
他早就盯上了水溶的金笺,奈何水溶就是不给——当姐夫的这么小气,宝玉的怨念浓度可想而知。
要不是水溶曾经愿意花费一半精血催动皇族金笺保他,他和水溶才没有现在的亲近……
想起皇族金笺,宝玉就想起了接引进士蜗足,随后一笑,也就不管。
水溶也想起了那一次,那个时候的宝玉只是秀才,不过两年多些的时间,已经成长到了如今的高度。
他有点感叹,摇头道:“捡重要的讲那就简单了,大哥答应了不对付你,条件是让我三刀六洞。”
闻言,宝玉的手腕僵硬,把茶盏挪到嘴边,叼着细薄的瓷往后一仰脖颈,把整杯茶都倾进了肚子。
“别的呢,还有吗?”
他把茶盏吐掉,随着瓷器碎裂的响,继续问道。
水溶点了点头,苦笑道:“大哥还说让我自动退出双龙夺嫡,他不想杀我。我还没说话,罗长缨就到了,然后是……”
“好了,就这些吧,还是那句话,你和罗长缨相爱相杀的事情自己玩去。”
宝玉想了想,觉得罗长缨对贾元春构不成威胁,干脆不管,自顾自的出了房门。
他刚出房门,僵硬的手腕猛然咯嘣作响,骨节的响动中,血脉终于活络……
“嘁,两个天潢贵胄,竟然跟求不得那样的盲流学什么三刀六洞?”
宝玉嘀咕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算了,下次水溶再受伤的话,可以撕自己的长袍给他包扎。素白长袍的丝绸料子,肯定比随手扯来的布条来得好……
…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水英光是给宝玉烧起来了。
且不管宝玉怎么想,在金陵城所有人的眼里,这把火烧得干脆,烧得漂亮,烧得澎湃人心,把整个金陵城都给掀翻了天!
宝玉的大门口,人流往来,络绎不绝。
附近的街道没有堵塞,并不是人来的少了,而是他们的动作飞快,前些日子好几天的拜访,只是半个晚上加一个清晨,就是全部来了个一轮!
“还是只有两个世家?”
宝玉坐在心缘殿的大椅上,茶盖拨弄茗尖,随意问道。
王善保捧着半人高的造竹纸,从里面抽出来两张折叠的,恭声回道:“主子,世家里只有朱、陶两家,豪强已经全部归附,大商也来了八成有余。”
宝玉点了点头,把纸张接过来。
他知道金陵城的势力里,豪强几乎不用在意,所谓豪强就是妖族的势力,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几乎占了全部,占据金陵大城的两成半地盘。
当然,只是金陵一个大城的两成半而已,下面的十三座小城,还有乡镇、村落,贾史王薛早就没了话语权——
这金陵城,实际上等于是各大世家共同的属地!
只来了两个世家,也就是说,他从贾雨村的手里,只是抢夺了那么一丁点的掌控力度,
还有,话语权……
“主子,老爷派人传了话,说贾府没少受到陶家的关照,让您斟酌处理。”
宝玉点了点头,‘斟酌’两字,委实可圈可点。
世家的生存之道就是分投两边,哪怕贾府没落,仍然会给予一定的关照。
这是恩情,但是相比真正的雪中送炭,的确需要好好的拿捏和斟酌了……
他微微笑着,打开了朱家家主写的那张纸,洋洋洒洒数百言,项目清晰,条款优惠。
随后,宝玉又打开了陶家的纸张,上面却很简单,只有寥寥的一句话:
‘尚宝卿大人明鉴:天子圣明,儒家昌盛,世家倾颓。陶某只为求一活路,愿压上千年门楣!’
“有趣!真个有趣!竟然还有个明眼的,是个人物!”
宝玉赞了两声,修书一封,让王善保送去尚宝卿官衙,张贴官榜,公告天下……
…
金陵城西侧,装饰低调,古气书香的陶府,突然有人撞破大门,肥胖的身子直冲进去。
“陶老鬼,你不地道!你和老夫一起去的尚宝卿府邸,竟然给老夫下套,让老夫写了数百言,却没有你的一句话管用!”
朱家家主怒火中烧,一路吟哦中震飞无数小辈。
他也不会下了杀手,朱、陶两家相交千年,联姻无数,天知道会不会随手杀的,就是他的叔伯外孙?
陶先知大步迎出,正气加身,一把搂住了愤怒的朱能,大笑着,带着往大厅走去。
他轻声笑道:“贤弟,你可别怪为兄,为兄早就说了,简简单单的写上一句就好,你偏不听劝。”
“那你又回去做什么?故意坑我吗!”
“只是坑别人而已,你可不是别人……”
两人一笑一怒,进了厅堂看茶。
一盏茶的抱怨过后,朱能叹了口气,低声道:“陶兄,我是气你又赢我一次,可是这次的事情是福是祸,咱们根本拿捏不准。”
“别的世家找你了?”
陶先知浅斟慢饮,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