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抿了唇。
无垢说:“好在希望总是有的。西谚云:摇动摇篮的手,摇动世界。我们一双手,可以影响很多。”她说着,将双手合起来又打开,“也许这双手中,会诞生一个女总统?哪怕只是一个好母亲呢,你说呢?”
静漪将她的手拉住,轻叹:“孔大哥一定不知道,你的野心竟然不止于他。”
无垢笑声响脆,道:“他怎会不知?他爱我,不止爱我的肉身,还爱我的灵魂、我的思想。”
她声音极低,只说给静漪听。
静漪听在耳中,顿觉忽然之间有种耳热而心跳的感觉。不禁·看着无垢。
无垢是个热情似火的女子,火里来,火里去的,这让她既欣赏,又羡慕。
她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对无垢说:“你知道先前帮我们把车拉出来的人是谁?就是那日在街上救我们的人。只可惜当时我没能认出来。多亏有保柱,他记下来车号了。有车号就好说,一定能找得到他……”
无垢大为意外。好一会儿,她笑笑,说:“也不知道是谁还跟我们急,说北平城这么大,偏偏能再遇上?这回怎么样?”
“你就别笑我了。”静漪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人是谁?”
“不着急。你先去换换衣服吧。”无垢指着静漪身上。
“等一下吧。不怕的。”静漪说着,对等着她的秋薇指了指自己身上,秋薇会意,接过静漪手上的书,先离开了。她见无垢若有所思,问道:“真不着急找到他?”她从上次,就发现无垢和无暇在提到这事的时候便有些闪烁其词。此时她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看法。
无垢看着她,笑笑,说:“真不着急。”
“为什么?”静漪追问。
“三小姐、十小姐回来了。”上房门前的丫头叫道。
“这事儿晚点儿再说。”无垢说着,按了按静漪的手。
静漪只好跟在无垢身后进了杜氏的屋子。无垢一进门就叽叽嘎嘎的和杜氏、宛帔以及一同到上房来用午餐的三太太、四太太打招呼去了。一时之间,杜氏又叫人传菜,又要和无垢说这半晌大雨、外面的情形,上房里热闹极了。
静漪安静的走过去,一一跟上房里的各位行过礼,坐在下手,听着无垢宛若巧嘴八哥似的周·旋在几位太太中间,让她们笑语连连。这当中当然还有之鸾和之凤,她们一向也是拿无垢当偶像的。
“十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瞧你裙子上,沾了二尺的泥。不是说去选书,难道去摔跤了?”三太太忽然说。
静漪正拿了一杯茶在手里,跟着三太太的目光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裙和鞋袜。好像她自己也是刚刚发现似的,仔细看着那些泥点子。
“真少见十小姐这样子。二太太爱干净是出了奇的。连老爷也说,二太太那里,常常纤尘不染,地上怕是连根头发都没有的。我听说,二太太让人用胶泥沾地上扫不起来的头发啊什么的,是真的吧?”四太太笑着问。见宛帔点头,又说:“你可真得耐心烦儿。”她说着,也看着静漪。
静漪从容的说:“刚才外面雨太大了。”
“三小姐就好好儿的呢。你倒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似的。”三太太笑着说。
静漪看了看无垢身上,象牙白色的衣裳,的确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
她对无垢笑了笑,没解释。
杜氏也打量了静漪一番,倒是笑道:“漪儿也是,进门不先换衣裳去。这些人难道是常年不见的?闹这些虚文做什么,都是你娘管的你太紧。”她说着作势拿扇子扑了宛帔一下。
宛帔一笑,说:“上人跟前,没点儿规矩怎么行。”
“还不是刚刚我们在门口遇见舅舅了,要是等下舅舅过来,看见漪儿不在这,问起来又要罗嗦。”无垢笑着说。
她这么一说,杜氏立即问:“老爷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她忙吩咐人去问程世运打算怎么用饭,回头又问:“到底你们是怎么弄了一身湿回来了?”
“这一宗儿我还没说呢,漪儿不让我讲。”无垢笑着把话接过去,“车子经过前门大街,险些和一驾马车撞上。保柱为了躲避马车,车转的太快,没留神看,车前轮子陷到泥塘里——哎哟,更吓人的是,那匹马受了惊,马夫为了不让它伤人硬是拽它,谁知道马惊了以后冲起来那么快,根本拽不住,后来竟连车带人同马一起摔翻了!幸好那阵子雨下的大,行人少些,若在平日,不然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那马前腿摔折了,算是瞎了。漪儿让我们留在车上,她还打算去救人,人倒是没有受伤的。还真巧,就有人去救马,只是眼看着马救不成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