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莫随意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内门,不一会,见副使迎了出来。
在阮小幺想象中,城主应当是像叶孤城那样的超世绝俗、侠武心肠之人——最重要的,是长得帅、有性格。副使相当于副城主,代表着极其重要的城市形象,怎么也应当差不到哪儿去。
然而九羌城的副使是这样的:肚腩微凸,身材魁梧,从两鬓到腮下留着粗密的髭须胡,眸子略有浑浊,然内有精光,鼻梁高耸,不是油光满面,却也令人有种脑满肠肥之感。
她对于叶孤城那样的城主的幻想,瞬间破灭了。
再看看兰莫,即使他这幅样子,都比这副使看着顺眼。
阮小幺收回目光,垂着头听二人对话。
副使上前便张开双臂相迎,发出的声音如同咏叹调一般夸张:“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兰莫只用北燕的礼数与他相应,并未拦抱,道:“城主如此欢迎,某不胜感激!”
“听闻贵客要见城主,本是应当,”副使摆着豪爽的笑意,又叹了一声,“只是城主因年老体迈,近日受了些风寒,只在屋内养病,一应城中事物只由我来代办,不知贵客前来,所为何事?”
兰莫道:“某为区区马商,只因听得此中买马,趋利而已。”
副使点了点头,使人去验马,自己则吩咐下人上茶,请兰莫入厅一叙。
阮小幺总觉得这副使有些有恃无恐,如此轻易便让他们进了城,还亲自款待,也不知他知晓了什么一手信息。
前头两人入了前厅,副使邀兰莫在客座右首坐了,便有奴婢端上了茶来。
阮小幺将茶盅接了过去,只用手捧着,立在兰莫身后。
不一会,验马的下人回了。在副使耳边细声了几句,副使的面色立马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某那些马,大人可还看得上?”兰莫问道。
副使一双尖刻的眸子在他身上逡巡了一遭,道:“马是好马,不过……”
他顿了顿,转而却道:“敢问贵人姓名?我九羌区区弹丸小城,自己可也用不了那许多马,近日城中又出了些事故,往来商人也少,恐怕贵人这趟要白来了!”
“这也未必。某既敢带了这些马来。便自信能有个出处。我们做南北东西生意的,最是无利不起早,只要有利可图,其他的。管他天黑天亮,你家我家?”兰莫说得狂妄无比。
“哈哈哈哈!好!”副使抚掌大笑,眼中精光迸射,道:“贵人这话深得我心。单凭此语,这些马我便可都收下。只是一点,还请贵人莫要遮遮瞒瞒,你我二人互通个姓名,可好?”
兰莫面上又是犹豫之色一闪,半晌。才似定下决心一般,观望左右,看向副使。
“你们都退下!”副使大手一挥。
然阮小幺一直半步不离跟在兰莫后头,副使见着,也有些不乐意。问道:“这位女子想必是贵人的宠妾?”
“这婢子是某一个得心的人儿,副使莫要在意。”兰莫一句轻描淡写盖了过去,这才道:“副使大人明察秋毫,细心入微。不瞒大人,某便是风头堡单褚哈儿。”
阮小幺只知风头堡乃北燕最大的军马供应商,富可敌国,却不知这单褚哈儿是什么人,原来兰莫不是单单换了个模样,还是照着某个人易容的?
副使却似早已料到一般,道:“原来是风头堡二公子,久闻二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可不知……”
“副使不必瞻前顾后,某既已在此,便是诚心想与大人相商!”兰莫对他的模样不大满意,“某知大人心中有疑,既已开诚布公,便无有隐瞒,大人有何想问,直问便是!”
“好!”副使沉声问道:“风头堡的良马向来只贡北燕皇族,二公子这数百匹宝马又是从何而来?我九羌收马,却只收清白的马,如此烫手山芋,让我怎么吃得下!”
兰莫冷哼了一声,眼中有些不甘,却又很快掩饰了下去,“大人,不止有马,某此次前来,还带了百名悍勇,已再不归他风头堡了!”
此话一出,副使眼中光芒乍似投石入湖,波澜顿起!
阮小幺低头看着自个儿脚尖,觉得兰莫这人实在是说话不打草稿,易容只易得了相貌,他却似乎随着面目之变整个儿随之变了性子,完完全全便成了那什么“单褚哈儿”。
自信中带着狂妄,历练虽多,却仍有一丝拘谨,他真是连魂儿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