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这样……再切深半寸,”阮小幺在一旁指导,“只要割开皮肉就行,小心划破了其他器官。”
她说着说着,气力有些不足,缓缓呼了口气,央着娟子也到了一晚盐水,咕噜咕噜吞了下去。
兰莫一边下手,一边还有心思说话,“你这管子要插到何时?”
“再一会就好。”她轻声道。
又站了一会,阮小幺腿脚都有些发软,只得叫了娟子来,“二嫂子,劳烦扶着我,我有些累。”
娟子过去将她扶了住,阮小幺自个儿还在随着脉搏跳动规律一下一下地压着胳膊。
“囡儿,你把血都给三丫儿了,你自己可咋办……”徐二姐慌了。
她笑了一声,“我看着呢,不会出事儿。况且……”
况且这血是救命的玩意儿还是害命的玩意,她还不知道。
若三丫儿因为血型不对,一命呜呼,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欠他们这一家的了。
实则,事到如此,三成不到的把握,谁还能抱希望呢?
兰莫慢慢切开了最里一层血肉,露出了下头一片稀薄的肉膜,血淋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约摸到女子胞了。”他停下手。
阮小幺一窘,本想说这便是子宫,看来兰莫比她在行,不用再废话了。
“把那个切开一个小口,将这管子插进去,让羊水流出来。”她将另一段洗净的树液管递过去,“小心一点,别伤着母体和婴儿!”
兰莫照她所说将管子轻轻塞了进去,轻揉挤了两下,伏低的另一端便有乳色浑浊的水液一点一点流了下来。
他每一次动作,阮小幺都会瞧出一片虚汗来,生怕他弄破了哪里。然而,剖宫产引起的并发症最是多。即便他全程一毫儿差错都没有,也难保之后会有变故。
至于三丫儿,只怕往后生孩子都难了。
羊水流了好一会才流尽,紧接着便是取子。她捏紧了拳。然而身上软绵绵的,随着血液流失,全身气力也似乎随之弱了下来。
看了看躺在草榻上的三丫儿,她的面色似乎没有方才那样惨白了,多了一丝血色。
阮小幺喜得都要哭出来,这么说,二三成的希望终于成了真,两人的血型竟是一致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口中不住默念:“血型一致、血型一致、血型一致……”
后头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她咬着唇。在兰莫动手前,问他,“你紧张么?”
“有点。”他就这么实诚地说了出来,语气却丝毫没有起伏。
阮小幺道:“第一次都是这样,往后熟练了。便不紧张了。”
兰莫冷飕飕地扫了她一眼。
羊水取尽后,他又将外头那层肉膜割开了一些,此时那刀便短了些,不太够用。阮小幺又捡了一只长的递给他,道:“手尽量别碰着皮肉,会感染。”
“待会取子,还是会碰着。”他道。
她怂了。瘪着嘴道:“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兰莫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将女子胞割到差不多大小时,血水慢慢溢出来,沾到了当中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身上,血呼啦查的。好不骇人。
阮小幺看得眼都不眨了,不自觉便屏了呼吸,好半天,才轻声叫了出来,“孩子!”
那团柔软的小东西正是个孩儿形状。一只手这在胸前,另一只手还横伸了出去,正害得他娘亲那样痛苦。无知无觉,仿佛死了一般。
徐二姐与其他女人都在她这一声轻叫之下围了过来,有的半挡着眼、有的看一眼便别过了头去,不住拍着胸口,唯徐二姐面色好看一些,又是哭又是乐,“这是我孙子!”
兰莫却道:“是个女娃儿。”
“女娃也好、女娃也好!”她流着泪,哪还在乎什么男娃女娃,能活着出了来便好!
他极小心碰着了那孩子,将他慢慢取了出来。阮小幺睁大眼看着,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看到那小小的婴儿被抬高了身子。
稳婆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忙拿剪刀来将脐带剪断,让孩子完完整整脱离了母体。
那婴儿全身都是紫红色,皱巴巴一团,眼眸紧闭,小手和小脚都软耷耷躺在兰莫手心中,只能隐隐瞧见胸口微微起伏,却听不着哭声,许是在母体内憋闷的时间久了,一时背过了气。好在还有一口气,
兰莫只看了一眼,便道:“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