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马典史拍了一下桌子，眼睛大亮道：“记起来了！孙县丞您当时说您外甥儿控制地下势力对促进仁怀城和谐有很大作用，是功臣，不应该找他麻烦……我没说错吧？”

“难道我说错了么？”孙县丞辩驳道：“张小六自从占据那片地盘儿，我仁怀城是不是太平多了？即使你对他有怨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是么？真的很太平呢！”马典史讥笑一声，把书案上的三尺高的文稿推到孙县丞面前，轻声道：“这里有关于张小六和他那些手下犯得事儿，都在上面记着呢，孙县丞可以看看。”

“你……”孙县丞白皙的脸庞登时变黑。

“如果孙县丞觉得还不够的话，刑房库房里还有一大堆，要不也一起给你搬过来？”马典史气死人不偿命的道：“或者我帮你搬回家也行，您在家慢慢看！”

“你……你想干什么？”孙县丞心里一慌，他知道自己外甥儿的秉性，这些年恶事没有少做，不过都被他压下了。不用看这些卷轴，他也知道肯定是那些破事儿。

如果马典史一怒之下把这些卷宗上的内容流传出去，他就完了。堂堂一县县丞，县衙二把手居然纵容亲属犯事儿，还知法犯法……这是要罪加一等的。

“还没看明白么？你们把送知县得罪狠了，他老人家要发泄发泄。”马典史给孙县丞斟上一小盅茶汤：“你说宋知县不高兴了，我能不想办法替他老人家出口气么？”

“唉……孙白脸，哦不，是孙县丞，您只是个县丞，宋知县才是这仁怀城的老父母。”马典史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没事儿挑衅他老人家的威严干什么？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我……你……我去找宋知县！”孙县丞恨恨瞪了马典史一眼道：“这事儿没完！”

“不送！”马典史挥挥手，像是驱赶蚊子似得驱赶着孙县丞。

“什么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孙县丞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马典史冷笑的声音，顿时一个踉跄，心里怒意滔天，重重的冷哼一声，朝着宋知县所在的二堂行去。

马典史虽然不知道孙县丞和宋知县说了什么，不过根据手下禀报，孙县丞是阴沉着脸离去的，他便知道孙县丞并未捞到什么好。

当天夜里，孙县丞接连拜访了几个仁怀城颇有名望的乡绅富户，一群人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不过商量的结果让孙县丞非常的不满意。

回到家里，孙县丞怔怔的坐在自家装修奢华大气的正厅里，妹妹和妹夫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还是他婆娘怕他魔怔，往他脸上泼了一杯冷茶水，才醒过神儿来。

“你……你干什么？他娘的，马大炮和宋鼻子欺负我也就罢了，连你这死婆娘也欺负我？”孙县丞摸了把残茶埂子，怒视着婆娘道：“你是不是想造反？”

“我……我不是怕你魔怔了么……”孙县丞婆娘委屈的抹泪。

“魔怔？”孙县丞一愣，旋即更怒了，直接把婆娘打骂出正厅，把茶杯砸碎，狠狠发泄一通才重新坐下。

一旁的妹妹和妹夫看的是心惊胆颤，直到孙县丞脸色缓和些的时候，张小六的母亲，孙县丞的妹妹张孙氏才抹着泪道：“大哥，小六儿人找到了么？”

“没有。”孙县丞叹息一声道：“怕是已经没了。”

“呜呜……”张孙氏登时嚎嚎大哭起来，嘴里直嚷嚷着作孽啊作孽之类的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秉性，干着什么营生。只是往日有她这个大哥罩着，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她也就没在意，还觉得自家儿子很能干，有出息。却没想到她儿子居然走到了这一步，连尸首都找不到。

“大哥，真的是黑熊帮杀了小六，吞并了衙役门么？”张小六父亲是个瘦弱是中年人，性子有些柔弱，叹息一声道：“小六不能白死啊，我们那么多产业也不能白白的被人抢了去……”

“那你还想怎么样？那些产业都是小六坑蒙拐骗得来的，现在被人抢走了，我们能说什么？”孙县丞肉痛道：“这些产业都是见不得光的，我们想要报县衙都不行。”

“大哥是县衙的县丞都要不回来么？”张小六父亲张大嘴，满脸不可思议。往日他婆娘在家里作威作福，像使唤牛马似的使唤他，让他敢怒不敢言，还不是因为怕他这个当县丞的大舅子？

在他眼里，他这个大舅子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哪成想他儿子下落不明，他们的产业被侵占，他这个大舅子居然就这么算了……那他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心里不禁燃起熊熊大火，看着自家婆娘也不顺眼了。

“小六子这些年的确做得过分了些，宋鼻子和马大炮那边儿掌控了很多证据，我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孙县丞脸色愈发难看了，“只能忍下这口气。”

他去见了马大炮之后，就冲进了宋知县的书房，想要威胁宋知县，至少要交出衙役门一半的产业吧？不行的话，归还三成也行呀……

哪成想宋知县根本就不鸟他，让他发泄一通后，直接把他赶了出来，连他威胁的话都懒得回复，让他怒发冲冠。

孙县丞面容扭曲，眼睛喷射怒火，白皙的指节攥的咯咯响。但是下一刻他就变得颓然，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那李老、张老、华老那边儿怎么说？衙役门的产业也有他们一份儿，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就这般拱手让人吧？”张小六父亲不甘心的问道。

“你当我没找么？”他也听出了他这个妹夫言语里的不耐，怒道：“那帮家伙用我们的时候，一个个跑前跑后，屁颠屁颠儿的。现在出了事儿，居然要和我们撇清，说什么他们在衙役门中产业所占比例不大，被人夺了去就算了，他们不要了。”

“黑熊帮背后有什么人，这帮乡绅富户可都是雁过拔毛的角色，他们能把到手的利益割让出去？”张小六父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乡绅富户能忍得了，除非他们惹不起黑熊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