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心的。
他没有说谎,没有在骗她。
夜九笑了,笑得如此灿烂,就像一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这幽暗。
“红妆,”他说,“我此生绝不负你,你不会看错人的!”
这么灿烂开心的笑容,令洛红妆更觉得他不是坏人了,展颜:“轻歌,我此生也绝不负你,你也没有看错人!”
“哈哈,”夜九笑了一笑,伸出手,“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过我的身体快不行了,你先扶我起来,送我进屋可好?”
追兵还在附近,听四周的对话和声音,这座寺庙还在被包围和看守,叛军搜山之后若是找不到他,说不定会再度杀回庙里,他得努力恢复体力,想办法离开这里,免得连累了他刚刚订下的小未婚妻。
“噢,好的。”洛红妆这才惊觉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赶紧扶起他,“陪我来的婆婆和家仆去做饭了,等会儿应该就回来,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
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她也知道他的存在是不可以泄露出去的。
扶他进屋以后,她让他躺下,给他擦拭身上的伤口。
很快,先前因为被追兵们盘问而延误时间的婆婆和家丁带着做好的饭菜回来,她没让他们进屋,只让他们把饭菜留下,烧开水给她,就将他们打发走了。
那一夜,她温柔地喂他吃饭,还故意弄伤自己,暗中分别问寺庙里的师父要了好多治疗外伤的药,一边细心地给他上药,一边跟他窃窃私语,那时,他的身体伤得很重,心里却很幸福。
那天晚上,她记得他说:“红妆,你快些长大,莫要让我等得太久。”
那天晚上,他记得她说:“我会一直等你,你要及时来接我,莫要让我等着太久。”
他们脉脉相视,彼此的深情与温柔,都被对方铭刻在心里。
那是他们这一生最重要、最珍贵的誓言,他们永不敢忘。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洛红妆给他上好了药,之后去家丁的房间里偷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出来,给他换上。
之后,疲惫之至的夜九,就躺在红妆的床上,沉沉地睡了,睡得很香很甜。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又是订了婚的,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而且,他和她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岂会受到世俗规矩的束缚?否则,他和她也就不会一见面就互订终身了。
他真没想到,外头追兵重重,他身陷困境,危机四伏,却还能轻易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异常香甜,比在皇宫里,比在那些女人的怀里,睡得还满足,还安心。
追兵在山里找了一夜,他也在洛红妆的房间里睡了一夜,无人知晓。
天色微微泛白的时候,洛红妆叫醒他,让他赶紧趁天色未亮离开。
他再怎么不舍,也只得走了。
告别的时候,他蹲在墙头,一脸坏笑地对洛红妆说:“待你年满十六,我定骑白马,载百里红妆,迎你入红帐,一生只为你画眉。”
然后,他留下这句话,将那块白玉雕龙玉佩丢进她的怀里,消失在墙头上。
洛红妆捧着那块玉佩,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墙头,站了很久很久。
从那时开始,她就努力地学习各种才艺,努力地长大,等待着十六岁生日的来临。
十六岁那年,他没来。
十七岁那年,她来了。
悲剧,就这样产生了……
如今,说不清是生离还是死别的两个人,坐在埋葬了洛红妆尸骨的荒山上,带着悲伤与甜蜜,想起了这段过往。
如果那一天,他们不曾遇到,他们的人生现在会是什么样?
会更好,还是更差?
可是,他们在那一天遇到了,相爱了,相约了,而且,至死不悔。
所以,任世事如烟,物是人非,他们唯有怀着无尽的痛与念,带着无尽的伤与恨,木然地进去,走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未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