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尖传来木门粗糙的触感,季榆才陡然回过神来,他看着屋内端正地摆放在桌上的木盒,眼中满是惊疑的神情。
略一迟疑,季榆便抬脚走了进去,小心地打开了那做工精致的木盒。顿时,那被万人争抢的仙人之物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看着面前这块他曾在安辰逸那儿见过一次的、看着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的石头,季榆的表情有些惊讶。
他确实没有想到,安辰逸会在离开之前,将这个东西留在这里。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是为了不让那些人得到这仙人留下的物品?
不管是出于哪一种目的,都不得不说,安辰逸的选择极为明智。这个世上,想来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藏匿这东西的地方了。
只是,上次在安辰逸的手中见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季榆并没有现在这种近乎夺取他心智的强烈熟悉与亲近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此时他正在待在这个幻境之内的关系?
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节,季榆的眉头略微皱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季榆”在原本的轨迹当中死得太早的缘故,他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他与这块灵石之间的关系,是以他一时也推断不出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就索性顺着“剧情”的发展,继续往下走好了。
眉间的褶皱松了开来,季榆的眼中一点点地被迷茫的神色充斥。仿佛被蛊惑一般,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上了那块平凡无奇的石头。
脑中蓦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季榆晃了两下,险些站立不稳。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这里是……?”看着周围那熟悉的布置,季榆的眼中不由地流露出愕然的神色来。
这个地方,便是一辈子,他都不可能认错。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季榆抬起头,望着不远处摇曳着烛光的房间,以及窗外满脸震惊之色的少年,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恍惚与茫然。
“……到时只需将他召回豫山,引入事先布好的阵法当中……”
双脚就好像不属于他的一样,木然地往前走着,那曾经听过一遍的话语飘飘悠悠地传来。
“……就算他真的破阵而出,只要我们……谁!”
紧闭的房门陡地被拍碎,细小的木屑从门外少年的面颊边滑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屋内的人的样貌,也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落仙门的执法长老,飞羽山庄管家,剑仙阁阁主,伏龙寺住持……以及,季家二长老和,季家家主。
“这不是真的……”撞破了这一幕的少年面上满是仓皇的神色,他求助一般地看向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对方紧皱的眉头,以及一句含着怒气的:“滚回去睡觉!”
再然后,就是过去一切的重演。
性格偏执的少年坚持要阻止这场由众多门派联手的谋划,甚至扬言要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告诉谢瑾瑜和安辰逸,哪怕被冰冷的剑刃贴着脖颈,也不愿改口。
单纯,执拗——愚蠢。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季榆突然有点想笑。
那个时候,他怎么就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怎么就觉得单凭自己,就真的能够阻止这一切?他怎么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猛地闭上眼睛,将心头翻腾而起的情绪给压了下去,季榆的唇上泌出了一滴血珠。
纵然让他回到那个时候再来一次,他的选择也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所后悔的,只不过是当时自己竟傻到不知虚与委蛇,就那样直白地袒露了自己的想法,竟……还对那些人,抱有一丝微渺的希望。
而如今,谢瑾瑜逐渐散去的修为,安辰逸至今未愈的伤势,便是他愚蠢行事的后果。
深深地吸了口一起,将喉间的呜咽声给咽了回去,季榆缓缓地睁开眼睛,决定将当初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地看上一遍,免得今后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犯了蠢,还将希望寄托于那些人的身上。
可方才的景象却倏地消散开去,再次展露在季榆的面前的,却是他的父母在房内独处时的情景。
“劝不住,保不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椅子里,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显得很是烦躁,“那些人不可能放一个说出那样的话的人继续活着。”
“那就杀了。”女人平淡无波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迟疑。
“你舍得?”男人闻言瞥了她一眼,开玩笑一般的话语里,却不见丝毫笑意。
“为什么舍不得?”容貌妍丽的女人扯开了一个冷淡的笑容,“不过是一个用以献祭的供品罢了,没了再生就是,顶多再多费点力气。”
“本来还指望着他能先生几个孩子下来的呢,”说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现在还是先想想怎样避免让他落在那些人的手上吧——哪怕是尸体也不行。”
“要知道,他的身上可是有……”
周遭的一切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随着那未曾说完的话语,湮灭在黑暗当中。
季榆愣愣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黑暗,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刚才那两个人口中所谈论的那个人……是他?
脑中浮现出平日里母亲温婉的模样,季榆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将记忆当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四处飞散的碎片交叠重组着,眼前的景象飞速地闪过,季榆却无心去探究那究竟是什么——直到画面再次定格,方才出现过的那两个人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