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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势, 还是梦到了什么自己所不喜的事物, 他的眉峰轻轻蹙起,纤长的睫毛也微微地颤动着, 有如不安地扑棱着翅膀的蝶。
视线在季榆的面上一寸寸地逡巡而过, 最后停留在了对方微张的双唇上,安辰逸漆黑的眼眸里, 有些微的欲-望翻涌上来。
他并不是个迟钝的人,到了这种时候,还对自己心中所抱有的那份感情一无所觉。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想这些东西,就连他自己, 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分明这种时候,他最该的考虑的,应该是那被困于落仙门之内的谢瑾瑜,不是吗?
可每每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浮现的, 却是仅在他的咫尺之处的、属于季榆的面容。
高兴的时候发亮的双眼,心虚时飘忽的视线,睡梦中弯起的唇角,以及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的模样——一点一滴, 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 牵扯着他越陷越深。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 早已经无法自拔。
但面前的这个人,却依旧对此毫无察觉,弯着眉眼笑着喊他“安大哥”。
季榆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安辰逸再清楚不过。那双清澈得如同三月的溪水一般的眸子当中,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别样的情愫。
——但正因为看得太过清晰,他才会越发地感到……不甘。
分明这个人都愿意为了他而不顾自身的安危,可在对方的心目中,他却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如此这般,又怎能不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然而,他甚至都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的龌龊心思,生怕一旦说开了,就连眼下相安无事的现状,都无法继续维持。
仿佛被蛊惑了似的,安辰逸缓缓地靠近了季榆,直至两人的鼻尖相抵,呼吸间满是彼此的气息。
他只需再前倾少许——就能吻上这个人的双唇。
心脏传来从未有过的鼓噪之声,牵扯得安辰逸胸前的伤口都有些隐隐作疼。
季榆闭着双眼,兀自酣睡着,眉间的褶皱松了开来,唇边也略微弯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静静地盯着季榆的睡容看了好一会儿,安辰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退了开来。
山间不知名的虫豸发出清脆的鸣叫,为这寂静的夜更增添了几分清幽。
想来季棠先前确实留了手,安辰逸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可怕,却并没有真的伤到内里,只过了两日,对方便能够勉强下床,在季榆的搀扶下行走了。
仔细地替安辰逸换了药,季榆小小地舒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少许安心的神色来。要是安辰逸真的由于这次的事情而落下了暗伤,他一定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见到季榆的神情,安辰逸突然就有些遗憾,自己这一次伤得太轻了。如若不然,说不定他还可以借此提一提条件,比如让对方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什么的?
看着低头收拾着药瓶的季榆,安辰逸的面上生出了一丝笑意。以这个人的性格,要是他真的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哪怕对他不存在这方面的心思,肯定也不会拒绝的吧?只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有够贪心的。
在心中轻叹一声,安辰逸按捺下抬起手,揉一揉季榆的脑袋的念头,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等我的伤好些了,我们去一趟红枫谷吧。”
那是他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误入的一处秘境,其内的红枫宗虽在现世籍籍无名,实力却不在落仙门之下,只他们两人,还是护得住的。
只是,这种好似缩头乌龟一样的行径,说出来实在有些丢脸。但安辰逸更明白,单凭他和季榆两个人,想要躲避那来自天下的追杀,无异于痴人说梦。
此次与季棠的交手,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实力的低微,当然不可能再继续拖着季榆去送死。总归等到他能够行动自如的时候,谢瑾瑜早就已经……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愧疚,安辰逸侧过头看向季榆。
他确实放不下谢瑾瑜,但这世上的许多事情,还得量力而为。
事实上,如果这件事情牵涉的,只有自己一人,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安辰逸都是必然要去落仙门走上一遭的,但如今有季榆在一旁,他自然无法做出同原先一样的决定了。
对方已经为了他们做了太多,总不能到最后,自己还要害得这个人和他一起,共赴黄泉吧?
“好,”尽管不知道那红枫谷是什么地方,但季榆却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都听安大哥的。”他弯起眸子,朝安辰逸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不得不说,人心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善变的东西。
在季榆第一次见到安辰逸的时候,这个人心心念念的都还是谢瑾瑜的安危,可短短的半月之后,对方却将他的性命放在了所有事情的前头。
这种时候,他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抬手按了按胸口,那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的心脏,告诉了季榆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