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就在赵主父于帅帐内召诸将展开军议的同日,齐军将领田触亦召集了麾下的将领,商议抗拒赵军的策略。
正如蒙仲所判断的那样,齐国的名将匡章,此时确实还未率军抵达祝柯,那所谓的“齐魏韩联军”,只不过是齐将田触按照匡章那封急信上所写的计策,让临淄派来援军假扮联军,顺利骗过了赵军,骗得赵军放弃了当时大好局面,仓皇退回大河北岸。
这就是匡章——当世名将的威风!
光名号就能吓退赵军十几万军队!
当日傍晚,就当田触着急军中诸将,众人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商量阻击赵军的对策时,诸齐将仍对前几日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而感到倍有荣焉,哪怕他们也知道,那只是沾了匡章的威名。
“当时许钧的脸都煞白了,驾着战车仓皇逃走,可惜当时我乘坐的战车没赶上他,否则一刀将其首级砍下来……”
一名叫做高涣的将领,手舞足蹈地讲述地当时的情景,直说得口沫横飞。
“越说越离奇了……”
或有齐将田佰笑着打趣道:“那许钧乃是乘坐舟筏而来,哪来的战车?”
高涣眨了眨眼睛,狡辩道:“谁晓得,可能是从我齐军夺了一辆战车吧……”
“哈哈哈……”
帐内其余诸将哄堂大笑。
不得不说,自赵军进攻高唐、平原两地起,齐军被打得节节败退,军中上下兵将因此士气大跌,直到前两日,田触采用匡章的计策,吓得赵军放弃大好局面狼狈撤回大河北岸,齐军这才扬眉吐气,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好了好了。”
见诸人的玩笑开得越来越过火了,军司马田触压了压手,旋即收敛了几分笑意,正色问道:“高涣,这几日河对岸的赵军有何动静么?”
“大军不敢轻动,只是派了不少细作。”喝了一口滚烫的黄酒,高涣脸上露出几许诡异的笑容,嘿嘿笑道:“那些赵军细作,张头探脑地窥视我军营寨,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我在巡逻时不止瞧见三四回了,我率下的士卒原本要将其驱逐、杀死,不过被我拦下了……”
“唔。”
田触点点头,赞许道:“那些赵军细作,先不要去动他们,终归还需要他们替咱们向赵军‘通风报信’哩!”
“哈哈哈……”
帐内诸将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期间或有一名齐将戏谑道:“恐怕赵军此时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二十万齐魏韩联军……”
“哈哈哈……”
看着帐内哄堂大笑的诸将,田触捋着下颌的短须,略有些自得,同时,亦暗自佩服匡章的谋略:其人根本不在此地,却能唬地十几万赵军不敢越大河一步,真不愧是当世名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摆在案上左侧的那一册竹简,那即是匡章派人送给他的急信,信上记载着两条计策。
其一,即叫齐卒高举魏韩两国军旗,假冒攻伐函谷关的“齐魏韩联军”,让赵军投鼠忌器。
其二,即叫田触派几支齐军,夜里悄然离开营寨,白昼却大张旗鼓地返回,以此故弄玄虚,让赵军误以为有源源不断的联军赶来齐国支援。
正是依靠这两条计策,田触仅凭三四万人,就唬得十几万赵军不敢越大河一步。
虽然这两条计策依靠的是匡章个人的威名,但田触还是感到很荣幸、很兴奋,毕竟终归是他田触,挡住了赵国的那位赵主父。
考虑到诈计终归是诈计,一旦被赵军识破就会失效,田触再次严肃地叮嘱诸将道:“切记,小心行事,莫要被赵军瞧出破绽。”
帐内诸将纷纷点头表示会谨慎行事。
期间,或有一人说道:“最怕赵军瞧出破绽,故意约章子(匡章)河上相见,那可如何是好?”
田触皱着眉点了点头,旋即思忖道:“这倒是。……不如这样,明日先找一名面貌相仿的士卒假扮章子,到河边巡视赵营……赵人未必会猜到此章子乃士卒假冒。只要赵军不起疑,深信章子此刻就在南岸,想来赵军亦不敢轻举妄动……等过些时日,待章子率军抵达此地,纵使介时被赵军发觉不对,也为时已晚了。”
帐内诸将纷纷点头,期间那名叫做高涣的将领更是戏虐说道:“我观赵军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真伪?”
听闻此言,帐内再次响起爽朗的笑声。
此后,诸人喝酒吃肉直到亥时,这才陆续告辞,返回各自的兵帐。
此时,田触亦感觉有些醉意,便捧着匡章的那封书信躺在草榻上。
“我几时也能成为像章子这般的名将呢?”
一想到匡章单凭他的名号就能吓退赵军十几万军队,田触就感觉心中一片火热。
想着想着,田触就借着酒意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在齐军联营地的西北侧,蒙仲、乐毅等人率领着五百名信卫军,正潜伏在夜幕下,猫着腰穿行于营地外的荒草丛,一点一点地靠近齐营。
在敌明我暗的情况下,蒙仲等人能够清楚看到齐营内的岗哨——即几座分别有两三名齐军士卒把守的木质哨塔。
再往远处瞧,隐约可见有一座营门,似乎营门上方有可以站立的地方,有两三名齐军士卒正倚靠在栏杆上,小声说着话。
观察了一阵后,蒙仲指指自己,又指了指营墙,旋即指指乐毅,又指了指营门。
乐毅会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