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出了厨房时,小花生却已经不在了。据阿六所言,这小子每道菜都会留下那么一丁点,然后一股脑儿装盘给冼云河送了过去。想到厨房里另一眼灶台上正熬着的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道:“灶台上还有皮蛋瘦肉粥,你们自己盛,我歇一歇!”
朱莹吃得心满意足,正揉着肚子苦恼为什么胃口还不够大,听到张寿说累了,她立刻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她知道张寿这一路从京城赶过来有多累,而且他又不像自己那样从小打熬筋骨,一到又马不停蹄处理各种事情,今天本来应该能休息,却又下厨忙了这么半天。
因此,她自然而然搀扶了张寿的胳膊,小声说道:“要不,你在这行宫找个地方睡一觉?”
张寿顿时嘿然:“这是行宫,我们在这借用厨房,杜衡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要是在这睡一觉,他不趁机发难才怪……我就随便找一张椅子眯一会儿,等小花生回来吧。你们自己去盛粥,不用管我。”
见张寿对朱莹笑了笑,随即搬着椅子到了一旁树下,竟然就这么蜷缩在那打起盹来,老咸鱼眼神闪烁,却是把朱二拖了过来,啧啧赞叹道:“你这未来妹夫还真是平易近人。”
“是啊,谁能看得出,他其实是从京郊小村子里出来的?”朱二故意透露了一点,见老咸鱼顿时愕然,他就斜睨了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你对我妹夫很好奇?嘿嘿,他在京城可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了,只可惜你们沧州小地方,都没听说过他。”
老咸鱼虽说最初觉得朱二有点蠢,可后来见人巧舌如簧游说大皇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纨绔子弟哪怕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绝不是好相与的。
因而,听朱二这明显的欲擒故纵口气,他就呵呵笑道:“我一个老头子,本来就不识天下英雄,孤陋寡闻那也是正常的。不过……”他瞅了一眼正拿了披风过去给张寿盖在身上的朱莹,却是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家这位大小姐,倒是用情很深啊!”
“哼!”朱二突然觉得屁股隐隐作痛,哼了一声后就佯装不耐烦地说,“废话,虽说是我爹早就定下来的婚事,但那是莹莹自己去看时一见钟情的!她这眼光就连皇上都觉着好……葛太师这样的帝师,亲口收人当关门弟子,一堆比我还横的纨绔子弟,老老实实叫人老师!”
老咸鱼眼神闪烁,见朱二正盯着那边厢闭目养神的张寿,他觉得心底终于又拼上了一块拼图——一个成长在乡间的少年,却即将迎娶赵国公之女,而且在京城风光无限,这是一般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吧?他昨天初见张寿时只觉得人品俊秀,可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世上美男子多着呢!沧州齐家黄家……哪家没几个长得俊秀的儿郎,还花费无数资源供出过进士,可也没听说人在朝中混得如何风生水起,更没听说谁能结下一门能让沧州无数百姓津津乐道的婚姻。从这一点来说,张寿的来历和经历,都很值得怀疑。
更何况,张寿对他说,听说过红薯之类东西的理由,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安心……
朱莹蹑手蹑脚给张寿盖上了自己之前嫌热脱下来的披风,回过头见朱二和老咸鱼正在说话,她就撵了他们去厨房。不多时,她就看到老咸鱼偷偷摸摸出来,手上还盛着一碗粥,对她笑了笑就溜之大吉。情知人是去了冼云河那儿,她就冲着后一步跟出来的朱二努了努嘴。
等到朱二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她正在那出神,就只听阿六问道:“二公子应付那老头子会不会太勉强了?”
“你担心二哥?”
朱莹侧过头来看了如同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阿六一眼,她就狡黠地笑了:“二哥这人,有时候会犯蠢,有时候却很精明,尤其是他认为别人很厉害时,那就一定会打足十二分精神。比如说在我们朱家……”
她掰动手指,笑吟吟地说:“最厉害的当然是祖母,其次是我,再其次是爹娘,接下来是大哥,他只能排末尾。所以在我们面前,他大多数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就算耍点小脾气,那也绝对把握分寸。乱点鸳鸯谱那次不算,那次他以为爹和大哥都出了事,所以才乱来。”
“所以,一旦他知道老咸鱼很厉害,一定会绞尽脑汁和人周旋,用尽一切办法耍诈。”
阿六歪头想了想,最终微微颔首道:“大小姐说行就行。”
“我说行就行,你就那么信我啊!”朱莹顿时笑了,盯着阿六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眨巴眼睛道,“阿六,阿寿也告诉我了,说你浓眉大眼,稳重可靠,敢打敢拼,可只要一看到我就变了叛徒……你就那么信得过我吗?不怕我哄骗了你家少爷?”
“不会。”阿六很坚定地吐出了两个字,随即又加重语气说,“少爷很相信你。”
“是阿寿相信我,不是你相信我?”朱莹觉得,这样逗逗阿六很好玩,可当人认认真真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忍不住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可下一刻听到阿六说出来的话,她就不知不觉被逗乐了。
“你和少爷很般配,一开始就是。”阿六仿佛在斟酌用什么话来形容最合适,到最后便很苦恼地说,“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天造地设?良缘天定?”
“咳……咳咳咳……”
就算张寿之前打定了主意装睡,当听到阿六和朱莹这越来越扯,越来越尬的谈话之后,他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他睁开眼睛瞪了阿六一眼,见少年丝毫没有任何说错话的自觉,反而满脸无辜,他就笑骂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亏你能找出这么多四个字的词来!”
“我学了很多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