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地给他们落脚的这户人家姓冯, 家里是前后两进院,地方有些偏远,也因为偏远比起客栈要安静很多, 是个读书的去处。
冯家男人名叫冯梁, 在集古轩做掌柜,娶了东家太太娘家那头落魄亲戚的闺女, 两人成亲十四载, 育儿女一双。冯梁愿意借屋子给卫成他们就是指望两位举人能指点他儿子。
他那儿子名叫冯瑜,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仿佛真生了个榆木脑袋。倒是勤学,却不开窍,读书很不得力。
卫成他们搬进去当天就跟冯瑜见了一面, 略略问他几句, 问完两人就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
这孩子是个读死书的,不知变通啊。
索性搬进来之前他们和冯梁说过, 指点可, 承诺无, 能学到几分看他自个儿。冯梁应了,他也知道两人是赴京赶考的举人,跟着就要应试春闱, 忙呢, 想着儿子能稍稍得几句指点就是赚的。再者说, 要是其中哪位有幸得中进士, 成了天子门生, 瑜儿不就沾了天大的光?这破院子都能涨一二分/身价。
看两位举人还十分年轻,郭举人瞧着顶多才在而立之年。至于说卫举人,估摸二十三四?这年纪竟然已经赴京应试春闱,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冯梁做了那么多年掌柜,最常跟人打交道,很明白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他存着结交的心思,特地提醒自家娘子,让她同姜蜜好好相处,看人家有什么困难主动些多帮忙。
得男人一番敲打,冯家娘子对姜蜜的态度十分热络,时常拉她闲聊,主动同她介绍京城这边的风土人情,聊到管家以及育儿心得,看姜蜜容貌清丽打扮却很素净,又教给她京城这边流行的妆法。姜蜜性情好,甭管冯家娘子说什么,她赞不赞同都耐心听着,说起自个儿成婚也才三年,生了个儿子,还小,没一起带出来。
两人往来几天之后,冯梁问他娘子,卫成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冯家娘子楞了一下,摇了摇头。
冯梁怪道:“你不是说姜氏性情好,跟你很聊得来?”
“是啊,你不问我都没注意,只知道卫举人家中父母俱在,他成婚三年膝下一子,别的仿佛真没聊到。相公你想知道?我赶明问问她。”
冯梁摆手:“算了。”
“你又不想知道?”
“本来就是顺口问问,没想到……卫举人这个娘子平常不多言语,要不是她模样出挑轻易都注意不到,却是个不简单的人。我让你同她结交,你俩相处这些天,她估摸把咱家都摸清楚了,你只知道些不痛不痒的,要紧的她只字不提,你也没觉得奇怪。”
冯家娘子皱着脸,没听明白。
冯梁就说:“你想想看,他们是大老远上京来应试春闱,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是不是该谨慎?卫家娘子瞧着同你相处很好,她心里防备着。老话也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估摸是怕咱们把她家底摸清了心生歹意,故意藏着没说。她这样,就算真有人起了坏心,摸不清底细心里总该有些忌惮。”
“你就知道……”
“那不然呢?你跟其他人往来,这么多天还能摸不清家底?”
看男人盛赞卫家娘子,夸她是贤内助,冯家娘子有些吃味儿,说:“照你这么说,我一片真心待她,她这都防备着我。”
冯梁想了想,说:“咱不光借了地方给他们,还处处好心帮忙,人家觉得殷勤过了防备一手也正常。你别听完我说的赶明冲人阴阳怪气,我看卫举人和他娘子这样,前程不会差,可别稀里糊涂把人开罪了。”
古诗里面就有一句说得太好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些个读书人要是真有能耐,翻身别提多快,你看他这会儿还不起眼,没准数月之后就是京中红人。
冯梁是做掌柜的,虽然能写会算却谈不上有什么学问,他早先也是看卫成以及同窗郭举人都还年轻,这才心里一热同意他们借住。今日听娘子说起卫举人之妻,他觉得自己眼光没准还真不错,搞不好过一两个月自家院里就能出个进士老爷。
得相公点拨,冯家娘子注意观察了姜蜜,她还真的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家里的事,反而很会恭维主家,总说京城好,天子脚下比别的地方太平。
你反问她家乡那边不太平?
她说还好,是北上途中路过城镇停靠补给的时候出了些事,出远门不易,这一路真是有惊无险。
冯家娘子又被她说的事情吸引了,顺着问起来,这天她还是没把姜蜜摸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