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宛琪当时在邮件里写着——
“亲爱的妈妈,虽然你因为宏丰的事情对我恨之入骨,但我是你的女儿,你生了我,我自然要报答你。慕家现在肯定遇到了不少麻烦吧?宏丰出了事,想必你在慕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你拿着这些东西去找郁安夏,威胁她让陆翊臣罢手不再对付慕家,甚至还可以再给自己捞点别的好处。只要你能帮慕家脱困,以后就是他们的大功臣,想必也不会再有人对你横眉冷眼不承认你是慕家儿媳了吧?”
佟玉秀想到这里,不禁冷笑,易宛琪哪里是要帮她?分明是看不惯她过风平浪静的日子想要拖她下水逼她不得不再次跟郁安夏对上。可事实是,这个诱饵太大,她拒绝不了。
她自己知道,易宛琪也知道,所以她笃定她肯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用一段似是而非的丑闻逼郁安夏开口让陆翊臣收手不再打压慕家。慕家现在一团乱麻,她的处境水深火热,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即便以后再也没法过平静的日子。
佟玉秀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墓碑那张阴郁的脸庞上。
谁说这个女儿没有继承到她的智商?她只是同时又继承了苏锦榕当年可笑的痴情罢了。明知道陆翊臣永远不会看她一眼,明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飞蛾扑火不会有任何结果,但还是执拗地一次又一次去尝试。
如果她有她当年一半的理智冷情,或许不会是今天这样的下场。
可话说回来,生而为人,都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围城里,城外的人能看得透彻清晰,困在城内的人有几个能真正理智呢?就连她自己当年不也执拗过么?只是及时跳出了泥潭而已。
片刻,佟玉秀打破沉默:“我儿子现在还躺在京都的医院里人事不知,苏锦榕,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听说你女儿大半年前突然过世了,这肯定是报应。因为我和你,都欠了苏锦绣一条命。”
“住嘴!”苏锦榕突然低斥。
这是他永远不愿打开的回忆。
佟玉秀冷嗤:“现在才来心虚不觉得太晚?我也没有说错不是吗?当年苏锦绣的死虽然不是你我刻意为之,但确实又跟我们脱不了关系。”
当年她和苏锦榕久别之后约在杭柳镇见了一面,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那里碰到苏锦绣。
那时他们三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从苏锦绣眼里看到不敢置信的同时,她心里隐隐有畅快之感。
可很快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苏锦绣和他们两人在湖边见了面。
因为易舤的过世,苏锦绣不复当年光彩照人,她一声声严词质问,让苏锦榕连头都不敢抬。
可她在旁边看着,心里却说不出的得意,觉得自己总算报了没抢到易舤的仇。甚至于后来,她还拿言语刺激她,说苏锦榕早就背叛她这个姐姐跟她厮混在一起了,说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苏锦绣怒急之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气不过和她推搡了起来,苏锦榕过来想拉开她们两人,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扑通一声,苏锦绣掉进了湖里。当时苏锦榕第一反应就是要跳下去救姐姐,而她,那时鬼使神差地拉住了苏锦榕。
“你疯了?你把她救上来我们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下去了,要是等她回了茗江市把事情告诉易家人,你觉得我们会有好果子吃?易家肯定会把易舤的死算在我们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打动了,苏锦榕当时停住动作,可看到不会凫水的苏锦绣在湖里不停地挣扎,他一把甩开她,冲她吼了句:“那是我亲姐姐!”
“有人来了。”佟玉秀听到湖另一边隐隐传来说话声,连忙又拉住苏锦榕,“我们快走吧,肯定有人会救她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他们走了,离开了湖边,却没有连夜离开杭柳镇。谁知,第二天再去打听就听到了苏锦绣半夜跳湖自杀,没抢救过来的消息。
佟玉秀这些年不止一次地想过,苏锦榕当晚跟着她一起离开,到底是安慰自己路过的人会救他姐姐,还是其实和她一样,也怕苏锦绣把她和苏锦榕早就勾搭的秘密泄露出去。
苏锦榕的回忆也从这一段抽离,这些年他做过无数次梦,梦里都是姐姐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的场景。
那黑漆漆的眼神,似蕴含了无数怒气和质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袖手旁观不救她,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这个亲姐姐。
无数次,他醒来时,后背一片冷汗。
所以当时来茗江市处理女儿苏曼的后事时,他看到郁安夏的照片,便熄了为苏曼算账的心思。
他甚至,不敢去面对那张相似的脸庞,和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
“这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以后谁都不要再提。我们俩,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苏锦榕道。
佟玉秀扯了扯唇,“我也是这样觉得。”
这番对话,和当年在杭柳镇听到苏锦绣身死之后几乎一模一样。
而两人出了墓园后,也和当年一样背道而行。
不过,他们都没察觉,不远处,有人拿相机拍下了两人并肩从墓园出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