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上前拍了拍素雪的手背,道:“写有雪姐儿生辰八字的帖子也都已经吩咐着备好了,这年关将近,蓟州和京师又有一段距离,合着雪姐儿和沈公子也是情投意合,省得瞎折腾,纳采合婚就一道儿成了。”
素雪暗吸一口气,不由得心中发紧,也紧拉住老太太的手,嗫嚅道:“祖母,其实素雪……并不想嫁去沈家。”
刚巧一阵冷风刮过来,似乎要将这句突兀的话语一并吹散,她不由得朗声重复道:“祖母,素雪不想嫁给沈家,想留在江府陪着祖母!”
二老爷本还面带笑意,听到这句话,脸色又沉了下来。
老太太则被那句不想嫁给怔住了。
直到素雪说出最后一句,老太太才拍着她的手背嗔道:“祖母知道雪姐儿一片孝心,可哪个姑娘家不嫁人的?再不舍得祖母也不该说出这种胡话。”
素雪一听,连忙解释:“素雪既不舍得祖母,也不想嫁给沈家。眼下只是说了亲,一切都来得及,明日媒人一来,便将那意思说与她听。”
二老爷眉头一皱,用警告般的眼神看着素雪,道:“什么来不来得及?你当这是儿戏一场吗?前些日沈老爷就派了小童来催促,我这边拿冲煞一事推托了,都未敢直言说你有了亲事还跑到京里去抛头露面。为父对你已经是一忍再忍,你可不能得寸进尺!”
素雪没想到她才刚一提出来二老爷就发火了。
什么未敢直言?那沈二公子恐怕整日都盯着想趁机加害她,哪会不知道她的行踪?
二老爷那边声色俱厉,素雪只好拿老太太当挡箭牌,道:“祖母这个病可不是说好就好的,李院判虽然医术精,可他三两个月才来一趟,来了又匆匆忙忙地走,根本无暇细心为祖母疗养。素雪留在府里将祖母的病根儿去了,再谈婚论嫁也不迟。再者。眼下二姐姐的婚事都还没定下来,素雪这边儿急着操办,岂不惹得大伯父心塞吗?”
素雪说完,怯怯地瞟了二老爷一眼。
从二老爷要求她不准打陈公子主意这件事便可看出。二老爷虽是江家当家作主之人,但心中对大房是极为礼让尊敬的,且江家素来注重孝道,老太太在二老爷心中的分量也不可小觑。
眼下拿大房和老太太两座大山一并朝二老爷压过去,能不能成,就看二老爷的态度了。
谁料二老爷依旧板着脸,道:“自己的事儿都理不顺,还操心起别人来了?你大伯父向来疼你,你要嫁人他高兴还来不及,哪来的心塞?至于老太太这儿。天下名医那样多,会比不过你这丫头胡乱学来的小计俩?”
老太太听到这儿,顿时不悦了,反驳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当时疼得昏天暗地,幸亏雪姐儿出手我才捡回一条命。哪儿是什么小计俩?”
二老爷见老太太都发话了,气势顿时也弱了下去,皱着眉放缓语气解释道:“母亲,您还不知道素雪那小性子吗?她哪儿是不想嫁?分明是玩心不改。之前拿着把刀子威胁说死也要嫁给沈家,眼下亲事说好了,又忽然改口,编出一大堆理由说不想嫁。这分明就是在胡闹嘛。”
老太太想了想,也觉得是那个道理,转过身来对素雪道:“雪姐儿啊,这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哪能今日想嫁明日又不想嫁?”
说着又转向二老爷:“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是,只知道吹胡子瞪眼。没明白女儿家的心思。雪姐儿这是临了婚期,心里焦虑。”
二老爷听到这儿,目光也温和下来,又看了看素雪,低声道:“是焦虑?”
“可不是吗?”老太太又拍了拍素雪手背。劝道,“姑娘家出嫁前难免会胡思乱想,但焦虑归焦虑,哪能因为这个就打退堂鼓了呢?”
素雪咬了咬唇,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沈家请的媒人明日就过来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顿了一下,索性直言道:“父亲,素雪之前糊涂不懂事,才会逼着您做主这亲事,可如今素雪是真的想明白了。男婚女嫁讲究门当户对,论家世论品行,沈家二公子都不配做咱们江家的女婿!”
她紧咬着牙,恨只恨自己拿不出证据来指证沈二公子,这样伤天害命的人面畜生,哪还配同他们江家结亲?
素雪这一番话说出口,老太太和二老爷再次怔住了。
老太太蹙了蹙眉陷入沉思,这三丫头究竟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自己去求的婚事吗,眼下怎么忽然不愿意了?
若说不愿意,倒也好……
二老爷愣了一阵,脸色凝重起来,问道:“素雪,好好同为父讲,你心里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父亲,女儿没别的打算,只想退掉沈家的婚事,待到疗养好了祖母的身体,再由祖母亲自为素雪择一位温厚贤良的夫婿。婚姻大事本就应该慎重考虑,素雪却因为一时糊涂随意做了决定,如今悔恨不已,还望父亲能懂得女儿心中的苦……”
素雪说及此,嗓音已经哽咽。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二老爷的脸,只在心底里默默期盼,她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二老爷若还是不应允,难不成真要她把沈二公子害她的事情讲出来?
可她不能。那件事,讲出来谁会相信?
二老爷眉峰紧蹙,目光沉重地看着素雪,好半晌,才闷声问了句:“你的意思,你想反悔,真的不想嫁去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