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妇浑然不觉门外有人,还在自顾自地低念着:“冯姨娘啊,求您宽恕老奴吧,老奴年年到西山去给您磕头,给您烧纸钱,在菩萨这儿也求了十几年了,求您宽恕老奴吧,别再来索命了……”
“那碗催生药,是二太太逼的,是二太太逼着老奴的!老奴没想过会沾上人命,可怎知一碗药下去,就真的出人命了啊……”
里面的哭诉声渐渐小了些,过一阵,又开始不停地重复。
二太太,冯姨娘?
二房的冯氏生前是个姨娘,死后才被抬为了平妻,因着老太太和二老爷曾为了这事闹得十分不愉快,所以府里人鲜少提到冯氏,提起来也都习惯性地称其为冯姨娘。
对于二房这些事,江永骏也是听下人摆谈,一直都以为冯姨娘是难产而死,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真相。
冰冷的风刮过来,他僵立在门外,惊愕的脸渐渐恢复平静。
原来二房太太,竟是个这样心狠手辣的毒妇人……
江永骏冷冷一笑,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二小姐这边出事后,大太太就遣翡翠赶回府去喊大老爷过来。毕竟这回来上香的都是府里的小辈和女眷,有些事须得让大老爷出面来拿主意才行。而二小姐昏迷着,经不得车马颠簸,没办法立刻送回去,便只好让这边过去请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二小姐仍旧昏迷未醒。
大太太哭也哭累了,便倚在一旁沉痛地闭上眼。老太太脸上的焦虑倒是少了许多,因着二小姐苍白的脸已经渐渐有了血色。
严妈妈拉着大夫一遍又一遍地问究竟还有多久能醒来,大夫被问得急了,最后只说了句:“今日之内铁定能醒来。”
一众人便耐下性子静静地等着。
只有婉悦不辞劳苦地上前去为二小姐擦脸喂温水。
素雪盯着婉悦的背影。不急不缓地走过去,缓声道:“我发现二姐姐的时候,她正躺在泥泞里。如果真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二姐姐醒来的时候一定还沉浸在事发当时的惊惧之中。所以我劝六妹你还是不要离二姐姐太近了,否则她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指不定下意识就会把你当成是害她的人。”
她接过婉悦手中的热巾帕,也为二小姐擦了擦脸。
忽又叹息道:“要是这伤口再下来一丁点儿,就延伸到脸上了,女子破了相,可就难嫁出去了,幸好只是在头部。即使结了疤,挽个发髻遮一下也就看不出什么了。”
婉悦听完温柔一笑:“府里有许多消疤痕的膏药,二姐姐多抹一些,叫那疤痕一丁点儿都别留下。”
素雪抬起眼来,婉悦这话说得当真好听,可不知怎地,素雪却觉得这语气中带了些许遗憾,是在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再用力些推,好让二小姐完全破相?
素雪忽又笑笑:“不过倒也没什么,二姐姐说亲的对象是陈家公子。陈家世代书香,看中的不仅仅是秀外,更是惠中。所以即便是伤到了脸上,这该成的美事,也一样能成。你说是不是呢,六妹?”
素雪放下手中巾帕,意味深长地看着婉悦。
果然,一提到二小姐和陈家,婉悦的唇就紧紧抿了一下。
从微表情学的角度来讲,紧紧抿唇,是焦虑紧张的表现。
虽然婉悦掩饰得很好。目光丝毫不慌乱,手脚也很没有别的小动作。可这一点,却出卖了她。
兴许婉悦一直以为她将自己对陈公子的心思掩藏得很好。府里无人知晓,忽然被素雪这样别有深意地讲出来,才让她慌了。
不过慌乱只是转瞬即逝,她快速敛了敛目,扬起嘴角漾出一个笑:“姻缘自有天注定,二姐姐优雅大方,陈公子知书识礼,他们俩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
她说完,又掩嘴一笑,指着素雪道:“三姐姐方才不是说不能靠得二姐姐太近吗?要是她醒来把三姐姐当成是害她的人,那可怎么好?”
素雪目光倏然一冷,正思索着婉悦这句话里的深意,便听得身后的老太太开了口。
“你们二姐姐还昏迷不醒呢,你俩就说起笑话儿来了,不如把这精气神儿留着等她醒了多哄哄。”由于素雪和婉悦是背对着老太太,因此老太太全当她们俩是在逗趣。
这话一落音,外面的秋葵就开门探了个头,轻喊道:“老太太,彩月醒了。”
彩月是个丫鬟,且身上都不带什么伤,因此草草地安排了一个小榻子就让她躺着了。
众人的心思都在二小姐这儿,谁也没去理会彩月何时能醒,这会儿听到她反而先醒了,都立起身来,匆匆朝那边走去。
彩月当时是跟在二小姐一起的,一定也清楚当时的情形。如果二小姐是被人偷袭的,那彩月更是目击之人了。
老太太留了胡妈妈和严妈妈在这儿照看二小姐,其余的都一同过去。
素雪走出一步,发觉婉悦有些迟疑,便回过头道:“六妹不要一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