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陈容回答得十分干脆。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明亮地望着陈公攘,轻声说道:“那日被救出时,阿容便想着,终有一日,要还七郎救命之恩。可,阿容只是一个‘女’子,哪有什么本事还这恩情?想来想去,也只有与恩人友人一道赴死,此心才安了。”
陈公攘长叹一声。
他挥了挥袖,道:“起来吧。”
“是。”
陈容站起身后,陈公攘第一眼用正眼,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半晌,他温言说道:“你一‘妇’人,竟会为了恩义赴死。难能,难能啊。”
他朝着右侧一指,语气中很慈和,“为阿容备上一塌。”
“是。”
一个仆人把塌几摆上。
陈容向陈公攘福了福,慢慢退后,坐在了塌上。
陈公攘转过头,看向了陈微。
这时的陈微,已是摇摇‘玉’坠,她想了几十几百遍,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陈公攘的目光中很温和,见到陈微泫然‘玉’泣,小脸上尽是绝望,他皱了皱眉,语气有点严厉,“阿微,你已对冉将军倾心相许了?”
陈微摇晃着,小脸苍白着,半晌,她呜咽出声,涩声回道:“是。”
她双膝一软,向陈公攘跪倒在地,向前匍匐几步,她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袍,颤声说道:“伯父伯父,你们说过让冉将军娶我为妻的,可不能反悔啊。我,我若嫁不得他,宁愿小姑独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终有一天,我也要博得他回头看我一眼,再娶我为妻”
声音无比坚定,竟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她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倒像是威胁了。陈公攘脾气最好,这时也不高兴了。
他站了起来,广袖一挥,大步向前走去,“少丢人现眼,回去回去。”
回府的,只有陈容和陈微两个小姑子,至于陈公攘,自不能因为这种儿‘女’小事,便‘乱’了举止。他还会留在宴中,一直等到结束。
在几个护卫地押送下,两‘女’的马车,在黑暗的街道中,格支格支行驶着。
陈容望着旁边的马车,那里面,一直有呜咽声,那绝望的,伤心‘玉’绝的‘抽’泣声,让她的心,一时又是兴奋着,一时又有着物伤其类的叹息。
幸好,街道中来往的马车很少,便有庶民往来,他们的目光,也不会引起众人的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微哽咽的,充满恨苦的声音传来,“我恨你”
她这话,自是对陈容说的。
陈容声音一冷,低声喝骂道:“阿微你搞清楚,我可没有招惹那冉将军,是他自己说要娶我的。”
她的声音一落,陈微已尖声叫道:“定是你定是你。一定是你在平时见到他时,不停的献媚,还假笑着,还尽说他最喜欢听的话,还假装着脸红,你让他以为你喜欢他,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没有想到,两世为人了,这个族姐还是这么了解自己啊。
陈容心中冷笑一声,口里却毫不客气地说道:“冉将军如此英雄,倾慕他,看到他脸红的‘女’郎多了去了。阿微,你搞清楚,现在的我,名声上已与王七郎扯到一块了,你要做的事,是令冉将军回心转意。在这个情况下,你记恨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她这话点醒了陈微。
瞬时,马车中的呜咽声,‘抽’泣声一顿。
渐渐的,呜咽声转小。半晌后,声音清彻了些的陈微,低低说道:“你说得对。”
这话很理智,陈容听到,不由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陈微声音再次一提,恨恨的,充满怨毒地说道:“阿容,我平素对你不薄吧。如今你夺我心爱之人,这恨,我不会忘记的”
声音斩钉截铁,宛如发誓。
陈容冷笑出声,回道:“你越是这样,冉将军便越不会喜欢你。”
陈微再次怔住了。
这时,陈容已不想再与她多说,便对车夫叫道:“驶快些。”
“是。”
其实不用她吩咐,自家的两个‘女’郎,这般在街道上不顾颜面的争吵,这些仆人们心下不安,也不耐烦,早就加速了。
马车很快便驶入了陈府。
不管是陈微,还是陈容,都令马车直接驶入自己的院落后才下车。
看到陈容下车,一直等着她的平妪连忙迎了上来,她打量着暗淡的灯笼光中,陈容的脸‘色’,见它少见的凝重着,不由胆战心惊地问道:“‘女’郎,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陈容大袖一甩,冲入了房中。
不一会,重重地关‘门’声响起。
陈容一直冲到寝房里,胡‘乱’转悠起来。一边转,她一边恨恨地骂道:“孙衍你这个傻瓜,谁叫你多嘴的?”骂到这里,她从墙壁上取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地甩打着,一边挥舞,她一边叫道:“‘抽’你这个傻瓜,‘抽’你这个傻瓜”
声音中,满是怒不可遏。
这时的陈容,内心深处其实是明白的,孙衍向冉闵说这些话时,并不知道,冉闵那样的男人,会因此对她产生真正的好感。并做出提亲这种举止。
便是她,也从来不知道,冉闵原来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她啊。
想着想着,她挥鞭的动作慢了下来,不一会,陈容喘着气,慢慢退后几步,软倒在塌几上。
她松下马鞭,低下头来。
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陈容痛苦地想道:孙衍不能娶,王弘不可能娶,只有冉闵愿意要她,可她万万不会嫁给他。她可怎么办?
以前,她还想着,说不定在哪天便遇到一个与她一样身份低微的士子,然后嫁给他,过上平静而富足的生活。
可眼下,这个梦,彻底破灭了
天啊,她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