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是被唐斳抱着回来的,海棠色的上衣,蜜合色的破裙,点翠五凤钗喝流亭白玉云母流苏簪,海棠华胜,唐玥不敢看也不敢认。
这定然不是她的母亲!
她母亲还好好的在家里,她明明白天还靠着母亲睡得正甜的!她母亲高贵典雅行事不急不缓从容有度,定然……定然不是这般的……
松鹤楼里所有人面色凝重起身。
唐玥颤抖着上前,一步三跌撞的走上前,苍白无力的指尖艰难的抬起拉住崔氏垂下来得手。冷得刺骨,一点都不软,一点都不暖!
骤然放下,唐玥收回手满脸不敢置信,这个不是母亲!
“爹爹,她不是母亲对不对!”唐玥睁大无神的双眼看着颓唐的唐斳,脆弱得一触就碎的神情让唐斳心似乎狠狠得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唐瑚突然觉得妹妹情绪不大正常。
“爹爹,她不是娘亲对不对?”唐玥不放弃继续问道,眼角滑落一滴清泪嘴角却上扬起明媚的弧度,但是任谁见了都知道只怕心疼得厉害。
“她不是娘亲,不是娘亲!”唐玥突然崩溃大哭出声,“她不是娘亲!不是娘亲!”
所有人都拧眉,唐玥……
林娴有些担忧的望着唐玥“阿玥――”
“她不是娘亲,你们都骗我!娘亲还在院子里等我!娘亲一定还在院子里等我!”唐玥突然跑了出去“娘亲答应过我的,等看完花灯就陪我点茶的!”“娘亲一定还在院子里等我!”
“阿玥!”唐瑚忙追了出去,唐珑留在松鹤楼,也是不敢置信。
只是出门看了花灯,母亲怎么了就――
唐玥一路不避树杈不避泥泞跑到了崔氏的菡萏院,一把推开上来拦住自己的丫鬟婆子推开崔氏的卧房,大步进去,眼神四处寻找。
母亲呢?
母亲呢?
母亲呢?
娘亲在哪里?
唐玥有些痴了。
唐瑚进门,就看见他捧在掌心里的妹妹华衣破败枝丫落叶缠住了头发,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白袜上沾了泥沾了水又被石子划破,血流了出来她却一点没感觉。
心里一疼放柔了声音道“阿玥。”
唐玥木木的回头“大哥,娘亲呢?娘亲去哪了?”
唐瑚突然鼻子一酸“娘亲――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学富满车此事竟然不知道如何对妹妹解释――娘亲去哪了?
“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唐玥仍旧呆呆傻傻,却抓紧了唐瑚的衣袖,她路上摔了一跤,身上好多地方都伤着了,这一下把泥水血水枯木丫子全部沾在了唐瑚的锦袍上。
唐玥原本潋滟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希冀却依然无神,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面白茫茫一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她只是单纯的,单纯的想要娘亲了――
唐玥越是这样,唐瑚心里越疼。
摸了摸唐玥凌乱的发丝,唐瑚第一次发现张口说话这么难“娘亲――阿玥要是乖乖的听话,娘亲很快就回来了。阿玥要是不听话,娘亲酒不回来见阿玥了。”
唐玥瞳孔猛得一缩神志似乎刹那一刻恢复了清醒然而不过几个呼吸她又是那副痴傻模样了“阿玥拐,阿玥听话,娘亲回来。”唐玥抓紧了唐瑚的衣襟,怎么也不放手,盯着唐瑚的眼睛一字一顿似乎每个字都用尽了生命一般。
阿玥乖,娘亲不喜欢阿玥调香,阿玥就不碰香了。
阿玥听话,娘亲喜欢兄友弟恭,阿玥以后就再也不算计唐珍了。
可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那阿玥听话,我们先去换衣服好不好?”唐瑚艰难的开口,见唐玥木木的点头,这才挥手让周嬷嬷进来伺候唐玥梳妆,来不及沐浴更衣,只能拿热水擦洗后换了素净的麻衣,披麻――戴孝!
唐瑚突然就忍不住了,捂了嘴转身靠在柱子上泪流满面,他聪颖可爱的妹妹,如何成了这般!呆呆傻傻任人摆弄,就像一个破了的布娃娃!
另一边,唐斳亲自为崔氏梳洗换衣,颈上的伤痕用一片银红色的软烟罗系成了一朵花。
“正月里不能发丧!”唐母拄了根核桃木的福禄仗冷着脸厉声道。
“她是我发妻。”唐斳颓唐开口,神色恍惚,只有在触及崔氏时才有片刻柔软。
“这也不行!哪家也没有正月里发丧的规矩!”正月发丧意味着以后一年都白事不断,唐母如何能忍!
“她是我发妻!”唐斳拔高了声音,神色突然狰狞得看着唐母,然而在看见唐母灰白发丝时到底还是软了下来,“她是儿子的发妻。”
“那也不行!不能从家里发丧!”唐母言辞坚定如磐石,丝毫不让。她不可能拿唐家上下满门数百人命搏一把。
唐珑嘲讽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开口“那就停灵白露寺,丛白露寺――发丧。”最后两个字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唐珑说完就瘫在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