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章写的,是中国历史上传承了几千年,直到今日还有的祝由术。
当然,真正的祝由术,与我这里写的步骤并不相同,祝词更是不相同。
我之所以这么认真的写出东西,是因为,这祝由术,也就是巫术的一种,一直是一个疑团,一个千古疑团。
不管是传自春秋战国的《黄帝内经还是金元时期的《朱丹溪心经,还是明朝的《草本纲目,或者干脆说,中国几千年来得名医名著中,几乎都提到了这个“祝由”。历史上,唐朝时医学十三科中,甚至专门设立了一个“咒禁科”。而且这个传承,直到清朝才逐出太医院。
我是中医师,我现在在民间,都可以看到蛇咬伤,以及一些疮肿小毒,小儿受惊,是用这种巫蛊之法来治疗,而且说实话,效果相当不错。
这是一个千古疑团,不过我想,一个知识,不管我们能不能想得通其中原理,如果经过了几千年都没有被淘汰,也许便有值得我们直视的地方。
(最后,因这一章足写了四五千字,第二章可能是九点多一些才能送到。请稍后。)
晋使所居的驿馆,离齐宫也算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便赶到了。
拒绝了剑客们抬着走的想法,公子泾陵苍白着脸走下了马车,然后,他掀开车帘,示意侍婢们把她抱下。
卫洛可没有如他那般强撑,她任由几女把她扶着,进了房中。
他们来的是一偏苑。在这里,急急请来的,临淄城最好的巫正在候着他们。
这个巫瘦小苍黑,双目浑浊,白珠子很多。因此,他看人的时候,似乎正在对你翻着白眼,也似乎正在盯向你身后的鬼神一般。&一笑&
这巫身穿麻衣,下身的服很短,只及小腿处,露出他同样苍黑干枯的赤足。
卫洛被扶近来时,公子泾陵已经到达。他跪坐在房子正中,面向北方,高大的身躯微微向后倚靠着塌,那俊美如雕塑般的面容亦是苍白如纸。
卫洛瞟了一眼他还渗血不止的伤口,再望向他依然深黑不可测的双眸,望着他饶是如此重伤,却依然跪坐的端直的腰身,突然想道,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也许他在面对死亡时,也会这般端坐的笔直,这般仪表堂堂,威严摄人。
众侍婢把卫洛卫洛扶起来,把她安放在公子泾陵的身边。刚把她扶着坐在塌上,公子泾陵便转过子夜般的双目看向卫洛,左手大力一扳,便把她的上半身压下,使得卫洛的头枕上了他、屈起的双膝上。
卫洛本来便是眼前昏花,心跳又急又跳,手脚虚软无力,他这般把她按在膝上,让她枕着他,卫洛并没有挣扎。
公子泾陵伸出左手,托着她的脑袋向自己大腿上移了移,直到她枕得舒服些了,才松开手去。
只是这么一下,他那胸口的血渗得更慌了。卫洛清楚地看懂啊,那血已令得他的右侧衣襟处重新濡湿一片。她不小心碰了碰,便发现那片衣襟因为反复渗血,已经硬邦邦的,还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
闻着那浓得呛鼻的血腥味,卫洛垂下了手指。
而这时,公子泾陵左手顺势一伸,便这么轻轻地覆在她的脸颊上。搓人,那粗糙的骨节,与她细嫩的肌肤相触,传来的,却是浓得让人心堵的血腥味。
两人一坐好,中剑客侍婢们齐刷刷地躬身后退,他们整齐地退到了西侧角落处跪坐下,一声不吭。
巫动了。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盯着卫洛和公子泾陵,嘶嘶地说道:“请静心相祝!”
闻言,公子泾陵垂下眼来,他一垂眼,便瞟到了卫洛睁得圆滚滚的墨眼,不由沉声说道:“小儿,搓人,事关生死,且诚信相祝!”
卫洛知道他的意思。
于是,她也垂下双眼,让自己的心保持空明,在脑中一片恍惚嗡鸣中,她反复想着一句话:上苍啊,鬼神啊,让我的伤痊愈吧!
这时刻,整个房中变得鸦雀无声了。
巫见两人都垂眼祈求苍天鬼神了,手中端着一碗水,慢步向他们走来。
他的步伐,虽慢,却很大,这巫堪堪走了三步,便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在离卫洛两人只有一步处时,巫停步了。
他身子一转,便与卫洛两人一样,面向着北方。
巫面向着北方,右手中指从破了口的陶琬中沾了一点水,然后把那水朝北方窗口处一弹。
随着水珠弹出,巫高声唱道:“苍天在上,厚地在下!鬼神在中!”
接着,他右手扣指再沾了一点水,再把那水朝北方窗口处一弹,又嘶嘶地尖着声音说道:“有一妇一夫,为刀兵所伤。”
这是第二滴水和第二句祝词了。
接着,巫再沾上第三滴水,第三次朝着窗口一弹后,再次唱道:“某今奉上双犬为牲,魂灵相求,且赐平安!咄急急如敕令!”
巫所说的第三句话,几乎是暴喝出声,要不是卫洛神思恍惚,肯定会被吓上一跳。
他的话音一落,便把那破陶碗捧在头顶,腰间一扭,赤足围着卫洛和公子泾陵转起圈来。
他这转圈,更像是跳舞,每一下舞步,都东倒西歪,却沉稳有章法,而且,随着他这舞步一动,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阵飘远的铃声。
那铃声实是飘远,巫每舞三步,那铃声便是一响。每舞三步,铃声又是一响。
不一会,舞步一顿,铃声也是戛然而止!
而巫停步的地方,便是他刚才起舞的地方,他已堪堪围着卫洛和公子泾陵,转了三圈了。
巫停止舞蹈后,再次向着北方,缓缓跪下。
他便这么捧着那碗水在头顶上,五体投地地跪下。
跪下后,从巫的嘴里,发出一些单音节,令人听不懂的古怪咒语来。
片刻后,那铃声突然一振!
铃声大振中,巫依然这么双手捧着水,从五体投地的状态,硬挺挺地站了起来。这么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这巫做得虽然僵硬,却是迅速之极。
巫转过头来,左脚先跨,再次围着公子泾陵和卫洛两人,走出一步。他这步一跨出,左手便是微倾,而陶碗中的水,便缓缓地,一滴一滴地淋下。
他走得很慢,谁也是一滴一滴地淋得很慢。
再一次,巫以这种方式,围着卫洛和公子泾陵转起圈来。
一直闭着双眼,按照时人的习惯,向着苍天和鬼神祈求的卫洛,突然间,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同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她的身边,她的眼前,她的身侧,开始弥漫着稠稠的似水又似雾,更似生灵的异物。
卫洛没有睁开眼,她继续认真地祈求着。
那巫一步一步踱开,那水一滴一滴地围着两人洒成一圈。
当巫最后一步走回原处,他的脚步一止,碗中的水也在地上滴了湿湿的一圈。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这地面不过是硬土地面,想来这么一滴水滴下去,应该是马上就渗入地下,再无痕迹的。可是,它偏偏清清朗朗的,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水滴印。不对,应该是一圈水滴印。
而这时,圈中的卫洛,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如水如雾,似生灵状的异物,正欢快地围着她的身子,在游动,在戏耍。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巫站上原处后,他的额头上,已经渗汗了。
他转过头,用那白多黑少的眼珠盯向众剑客,嘶声喝道:“上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