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多少人骂过她是戏子,骂周翰枫是私生子,可是她还是供养着他长大,为他谋求在周家的一条出路。
“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她都是我妈妈。”
徐思沐和周翰枫对视着。
“所以,你现在想要带走她?”
“是的。”周翰枫又重复了一遍,“她不能去坐牢。”
田佩佩的确不能去坐牢。
一旦田佩佩去坐牢,周家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而周翰枫也会沦为罪犯之子。
徐思沐知道这一点,老太太也知道。
可是,为什么就有人偏偏可以?
当初,早在三年前,周翰枫只因为一个虚假的幻境,就想要一手把她的未来断送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维护过她?
徐思沐偏了偏头,“我有个条件。”
“说。”
“我可以不送她去坐牢,但是她必须要去凌云寺里,替奶奶吃斋念佛抄写经卷诵经祈福。”
“好!我去!我去寺庙里!”田佩佩急忙说。
徐思沐说:“三年。”
田佩佩:“三年?这么……”
没等田佩佩说完,周翰枫就打断了她的话,“好,我答应这个条件。”
徐思沐侧头,“邢娜,放她出来。”
邢娜松了手。
田佩佩立即就从车上下来了,匆忙就躲到了周翰枫的身后。
“阿枫……”
“你先去车上。”
田佩佩跑到了前面周翰枫的车上。
徐思沐说:“贪婪和自私,都不是什么错,人性的弱点而已,只是不能太过,动了歹心就要犯罪了,你好好地看着你妈妈吧。”
徐思沐转身想要上车,周翰枫叫住了她。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要对我说的么?”周翰枫问,“除了我妈的事。”
徐思沐顿了顿,似是想了想,“没有了。”
“我有。”
徐思沐转过头。
周翰枫一字一顿的说:“你还不打算跟我说么?三年前的事。”
徐思沐看向他。
他看着徐思沐如此平静的神情,就知道,她果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是被陆清给利用了。
这是在前两个月,他在偶遇徐清雅之后,徐清雅告诉了他真相。
他懊悔,难过,悲伤,复杂的情感齐齐聚集。
可是陆清已经死了,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时候了,他没有办法选择不去做出偏激的行为,也就不会有后来嫁给周翰越的徐思沐了。
他本以为徐思沐会和自己一样,都这样的百感交集,可是却没有……
“没什么可说的,”徐思沐转了头,不再看周翰枫,“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她上了车,叫司机开车。
可是,周翰枫却依然是站在车前,一动不动。
司机按了两声喇叭,有点为难的从后视镜看向徐思沐,“少奶奶,这……”
几秒种后,周翰枫终于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了路边。
车辆开走,周翰骋看着那车在后面扬起的飞尘,就如同是徐思沐最后那分毫不带情感的目光一样。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肯放过我妈妈。
对不起……我年少轻狂犯下的错。
周翰枫朝着与之相反的地方走过去。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妈妈,做出了完全和她相悖的行为。
…………
田佩佩被接走,周翰枫也暂时没有再回周家了。
周翰枫本是周江河最宠爱的私生子,可是到了如今,一招错,满盘皆输。
杨沁渝走了。
周翰骋和舒晴走了。
周翰枫和田佩佩也走了。
现如今,偌大的宅院之中,也就住着周翰越和周翰霖两家了。
周家大宅显得冷清的多了。
周老太太觉得在这宅院里面,实在是没有办法静心下来养病,还是想要回她那里去。
周江河不同意。
“母亲,你在这里,能有人照顾着,去到那边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周老太太说:“那四合院,是你父亲临走前最后待的地方,我想去那边静一静。”
这话一出,周江河也无话可说了。
最终,周江河同意了。
他说:“好,那我叫医生和特护都陪着您过去。”
“嗯。”
周老太太也离开了周家大宅。
徐思沐亲自去送,看着周老太太坐着轮椅被抬上车,“奶奶,我会经常过去看您的。”
随着老太太的车远走,身后,吹过一阵萧瑟的秋风,带动门口高大的法国梧桐,一片焦黄的叶子,慢慢悠悠的飘落了下来,落在徐思沐的发顶。
周翰越低眸,抬手将女人柔软头发挂着的叶子给拿了下来。
趴在妈妈肩头的小灵韵眼睛瞬间一亮,伸过自己的小胖手,就胡乱挥舞了两下,一下抓住了梧桐叶。
周江河望着小灵韵,一双灰败的瞳孔,染上了一丝梧桐枯黄的颜色。
徐思沐揉了揉小灵韵的小胖手,“那是爷爷,叫爷爷。”
小灵韵自从无意识的叫了一声麻麻之后,就总开始呜呜啦啦的说话了,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她说的是什么,偶尔还真能歪打正着的蹦出来粑粑麻麻。
小灵韵朝着周江河咧嘴笑。
周江河一张苍老的面庞,才慢慢的浮现了一丝笑。
“来,让爷爷抱抱。”
周江河伸出手来,第一次抱了都已经快十个月的小灵韵。
小灵韵不认生,即便是被周江河抱着,手里也捏着枫叶晃悠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周江河这才觉得,这个萧瑟的深秋,多了几丝温暖的活力。
不多一会儿,小灵韵就哭了起来,又朝周翰越伸手。
周翰越把小灵韵接过来,小灵韵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抹在了周翰越身上的外套上,还吹了一个鼻涕泡。
周江河说:“快抱着孩子回去吧,外面冷。”
徐思沐和周翰越两人并肩走在回别墅的路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落叶还没有来得及清扫,踩在枯叶之上,发出来枯叶被踩碎的咯吱声响。
头顶,是深秋高而湛蓝的天空,以及两排枯黄树木之后通往的道路尽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却这样的和谐,相携走过。
有时候,面对最亲近的人,即便不说话,也不会尴尬。
徐思沐看着周翰越。
她总觉得,他其实已经知道了。
就比如说她故意放在外套口袋里,露出边角的那些照片。
周翰越打开衣柜,去取衣服的时候,就肯定会看到,哪怕是再不经意,也能发现。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一如既往。
…………
年底的时候,等到圣诞节过了,周卿卿还是哭唧唧的买了回M国的机票,准备回去参加期末考。
临走前,还特别跑到徐思沐的办公室里大哭了一场。
“我觉得我师父人好好啊,简直就是神仙哥哥啊,我不想走怎么办……呜呜呜……”
徐思沐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进错办公室了?峥科的办公室在那边。”
最后,周卿卿还是走了。
她谁也没说航班号,唯独给李峥科一个人说了。
可是李峥科没去。
周卿卿有些失望。
可是,却也很乐观。
这次少见了一面,等到来年她回来,再补上多见一面。
等到周卿卿单独一人拉着行李箱离开,从墙后,才走出来一个清瘦的人影,挺拔颀长。
他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徐思沐在工作之余,又去找了一趟郑东良。
郑家现在已经是落魄了。
说来也是奇怪。
当初,大姐徐梦恬嫁过去之前,郑家也就是平庸,等到郑东良娶了大姐之后,郑家就好似是坐上了火箭一样,这七年时间里,一片大好。
等到徐梦恬提出离婚后,就开始出现危机。
直到离婚后,更加是一蹶不振,都已经沦落到去抵押房产变现了。
她到郑氏公司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员工的抱怨。
“我隔壁一个小公司的年终奖都比郑氏给的多。”
“对啊,我一个闺蜜也是这样说的!天啊,我都觉得受不了了,还到我眼前显摆,我当初进的可是全球一百强的!现在你看看!一个私人作坊的公司都比不上。”
徐思沐对郑东良的秘书,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三分钟后,秘书叫她进去。
郑东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徐思沐走进来,冷笑着问,“是徐梦恬叫你来看我笑话的么?”
徐思沐笑了笑,“不是,我姐姐没这么闲。”
“那你来干什么?”郑东良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厉。
“我来问问你,卢湛在哪儿?”
自从徐思沐产后,就拜托冯硕在查卢湛的下落。
可是,一无所获。
她想起来,卢湛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就是和郑东良照过面了。
也许,郑东良能知道他的下落。
郑东良冷嗤了一声,“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来问我这事儿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就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乐意看徐思沐没头苍蝇一样找人。
徐思沐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盏,手指触碰到瓷片,一片冰凉,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郑大少,你的这待客之道,就注定你的公司,永远都没有办法起死回生。”
郑东良忽然一梗。
“你什么意思?”
徐思沐把茶盏放下来,“你应该知道,现在徐氏公司的最大股东是谁吧?”
这件事情,早在去年,徐思沐还没有生产之前,就已经爆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