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手段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
更是得罪人的活。
除非领导下令,或是天生有暴力倾向,一般没人愿意干这种脏活。
一怕背黑锅,二怕遭报复。
吴清江抽了支烟,反复考虑过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召集在岗的全体人马,兵分两路,一路去杨昆家里,一路去工地。
两路兵马分头大肆搜索了一番,挖地三尺,也没找到任何跟2宗失窃案有关的蛛丝马迹。
吴清江彻底没辙了。
回办公室给赵一民打传呼,他想跟对方说:“这破事劳资不管了。”
等了半天,电话也没响。
赵一民收到了留言,但是没时间回电话。
他正在自己的直接领导、县轻工业局局长的办公室里谈话。
下午还要到领导的领导,县经贸委主任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原因无他,昨天下午,女出纳的男人到县政府门口扯条幅告状去了。
这个时代,乱搞男女关系的后果还是蛮严重的。
一个被赵一民忽略了的小人物,捅了个大马蜂窝。
局长转达了上级领导的意见,和赵一民进行协商,准备把他暂时从玻璃厂厂长的职位上调离,先安排到局里当一段时间的调研员,享受副局长待遇,待时机成熟后,另有重用。
赵一民没表态,只说回去考虑一下,尽快回复。
开玩笑,说调就调,厂里的账还没抹平,好几十万的亏空,这窟窿谁来补?
他静下心来揣摩领导的措辞,觉得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无非是多出点血而已。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他才有空给吴清江回电话。
听吴所长简要叙述完经过,他在肚子里骂了句“草包”。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撬开保险柜的家伙会是省油的灯么?
你拿吓唬平头老百姓那套对付这种老江湖?
随后他想到,自己一心认定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杨昆干的,却忽略了对方的年龄和生活经历。
据侧面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小子只有16岁,还是一名高中学生,在他父亲病重入院之前,他的生活轨迹很简单,就是上学、回家、回家、上学。
虽然不乏打架、逃课之类的劣迹,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的胡闹,别说治安拘留了,连开除学籍都够不上,跟他想像中沉稳、阴险、老谋深算的角色形象出入太大。
虽然没有亲历审讯的经过,可赵一民知道那帮人下手有多狠,心理和生理承受能力稍微弱点的惯犯都抗不住,别说一个未出校门的孩子了。
当然,令他打破头都想不到的是,潜藏在那个貌不惊人的少年脑袋里的,是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的灵魂。
他忍不住想,难道,冤枉那小子了不成?
赵一民疑惑不解。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心急火燎地想追回账本,无非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帽子。
现在帽子都戴不稳了,哪还有心情考虑账本会不会曝光的问题?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力挽回影响,保住自己的位置,等这阵风声过去,再回过头来追查账本的下落。
这些念头在赵一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于是他对吴清江说,实在不行就先把那小子放了吧。
吴清江在电话那头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拘也拘了,打也打了,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置身事外?
不过在电话里,他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对赵一民的感谢及饭局邀请,也笑呵呵地应承了下来。
回过头,吴清江走进审讯室,责令杨昆把买卖宅基地的前因后果及全部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他翻查着传呼机,把赵一民给他打过的几个传呼,还有彼此间的通话时间、内容一一记录了下来。
要没这点防范心思,他吴所长早被人坑得渣都不剩了。
被关押了十几个小时之后,中午时分,遍体鳞伤的杨昆走出了铁西派出所的大门。
拖着又痛又乏的身子,杨昆回到了家,发现院里空当当的,母亲和二叔一家人都不知去向。
猜测他们应该是托关系、找熟人去了,杨昆想了想,放弃了出门寻找的打算。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没有手机的时代,满大街转着找人不是个好主意。
何况他现在饿得前胸直贴后背。
给自己做了点简单的午饭,杨昆胡乱填饱肚皮,躺到沙发上蒙头就睡。
明明眼皮子沉重如山,可翻来覆去的,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撬保险柜以及到赵家行窃的过程虽然惊险,但据杨昆估计,以这个时代警方相对落后的侦查手段,追查到自己头上的可能性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