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激动中平复下来后,肖默存问:“检查的时候医生怎么说,有什么要注意的。”
“没什么特别的诶,”俞念从房间拿来检查单给他看,“喏,一切指标都正常,就是老想吐。”
上次孕期肖默存全程未能履行一个丈夫的义务,从来不知道怀孕的Beta应当受到些什么照顾,以至于此刻慌了神。他拿着检查单翻来覆去瞧不出所以然,又抱着俞念的胳膊神色紧张地问:“你现在饿不饿?”
“有一点,”俞念点点头又摇摇头,没等Alpha问出想吃点什么就说:“但是没什么胃口。”
他最近一闻到荤腥就想吐,在杂志社遇上大家中午吃外卖都得躲到楼外去。可天气越来越冷,以后缩在寒风里也不现实,还得另想办法。另外,因为一整天没正经吃饭,刚刚的一段兴奋过后此刻他精神又开始不振,推了推肖默存道:“你坐了这么长时间飞机也累了,先换衣服休息吧,我想回房间躺一会儿。”
主卧相比从前算是焕然一新,两人的东西合到一处,衣柜再也不是清一色的暗色调。严肃的套装旁有了白色毛衣、蓝格衬衫、棉麻包,房间角落还有走到哪便搬到哪的两盆红豆杉。
即便不是最初的那两盆,也一样令人喜欢。
回房后俞念很快合衣卧倒,连袜子都没来得及脱。馒头跳上床想挨着他睡,被肖默存无情抱开,一大一小端坐床边默然守护。
“你出去吧。”俞念声音又糯又乏,“自己叫个外卖吃,不用管我了。”
肖默存抱着馒头起身关掉主灯,随后将那盏半旧的月球台灯拧开了最柔和的一档,又慢慢坐回床边。
“看你睡了我再走。”他低声道。
俞念是真的累了,打了个粘滞的呵欠:“那我不管你了……”接着慢慢阖上了眼。
窗外天色渐暗,咖黄的厚窗帘遮光性不错。几经辗转仍然陪在身边的月球台灯此刻光线静谧,跟Alpha和猫咪一起守着他们最重要的两个人,恰好也是一大一小。
呼吸渐渐匀长,床榻上的人正在慢慢进入梦乡。
肖默存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床边,想伸手关上台灯但最终没有这样做,视线在俞念脸上无声停留。
他看不够,这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们能再在一起是因为俞念大度,能再有孩子是因为俞念愿意为他孕育生命。俞念陪着他、治愈他,不让他一个人活得孤单。总而言之,他的人生能有机会重塑是因为俞念。
但俞念的人生呢?
自己的出现对俞念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没法单方面给出答案。
又或者答案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自我怀疑。有时后半夜转醒他会下意识探向身旁,看俞念还在不在。
可能潜意识里他仍然觉得俞念能原谅他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两个人彼此伤害、彼此憎恶,到什么程度就将无可挽回?世间怨侣千千万,在这件事上没有一把标尺可度量。
他也试探着揣测过,俞念为什么还肯原谅自己。想了很久,得出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准确的答案:因为他从没把俞念从心里拿走。
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电影,他们俩提前买好票准时入场,与满厅的人一同观看。但当电影真正开始,情节与预期大相径庭。他失望、愤怒甚至责怪执意要来看的俞念,两个人彼此怨憎。但不管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起身离开,更不愿意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尽管他是如此的不愿意再看。
另外,他也没有后悔陪俞念出现在厅里。做出选择意味着承担后果,即使再回到过去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准时准点陪俞念站在检票口。
这大概就是俞念还愿意再约他去看电影的原因。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如果有机会,他也想问一问俞念。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抱着馒头关上台灯,悄声离开了主卧。
—
俞念睡下的时候不到八点,再醒来十点刚过。
两个钟头的休憩让他多少恢复些元气,只是肚子饿得开起了火车。他摸索着拧亮台灯,拿手背挡了会儿眼睛才慢慢完全睁开。
房里很静,外面没什么声音,卧室的门下浅浅漏进一缕光。肖默存一定又在客厅忙金地的事,工作狂的秉性永远不改。
他爬起来将床头放的一杯水一饮而尽。有了暖气以后屋里一直都特别干,睡醒以后人格外渴,所以每次睡觉之前他都会在柜子上放一杯水以防半夜渴醒。
不过今天这杯不是他自己放的。
看在这杯水的面子上,他决定去关怀一下肖默存有没有吃晚饭。
推开门走到客厅,意外得空无一人。
肖默存呢?
俞念找了一圈,最终在亮着灯的厨房找到他。
平时整洁有序的大理石台面眼下显得有些凌乱。砧板上搁着切得不怎么薄的鲜菇,上面还压着一把斜放的菜刀,从蘑菇根部切下来的圆头一颗颗滚落在边上,没来得及被请进垃圾桶。另外有两个光洁的不锈钢盆,一个装着飘了点油星的水,一个盛着不少看起来像鸡肉丝的东西,只不过粗细实在不均。
至于向来远庖厨的Alpha,此刻正守着天然气灶上的一锅米粥,耳中塞着蓝牙耳机,身上还穿着回来时那套衬衫西裤,估计是怕在卧室换衣服响动太大,只随意将袖子挽了起来。
看见他这副模样俞念好奇心乍起。
“下一步怎么做。”肖默存左手执一把汤勺,右手插在裤袋里,语气相当随便和散漫。
电话那头显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过了三秒他放下勺,端起砧板将切好的蘑菇一股脑全推进了锅里。
“然后呢?”
顿了顿蹙起两道眉质问:“怎么不早说?我已经放进去了。”
对面不知道在回敬什么垃圾话,只见他表情愈发不耐烦,眉梢微微上挑。
“要是你事先说得足够清楚,我就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重复浪费时间。”
“没错,重复浪费,你要知道这已经是第二遍了。”
“行了不跟你争,下一步。”
俞念简直忍俊不禁。Alpha这副命令又欠揍的口吻已经清楚明白地透露出电话那头是谁了。
“鸡肉是现在放还是过五分钟放。”
“过水?为什么还需要过水,营养上不会有所流失么?”
“白胡椒需要多少量。”
“你让我看的视频跟你的说法有出入,我应该听谁的。”
“还有盐,我计划在正常量的基础上减半。”
“这个应该你告诉我,正常量是多少。”
又过了一阵子,肖默存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扔下勺子扶额严肃地问:“周至捷,你到底会不会?”
对面估计在咆哮,他把右边耳机暂时摘下来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