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笑了一下,停顿数秒之后,先对着讲台下的学生们鞠了一躬,然后才抬起头来,“我深表歉意,因为我知道自己,其实配不上这样一场表彰大会。”
讲台下的脑袋渐渐抬起了一些,大伙儿下意识地想知道为什么。
“昨天我母亲,用你们的话讲,妈咪。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给我上了一课,她给我讲了两个故事,一个关于贫穷,一个关于爱情,可是到现在,我突然发现,她其实讲的是一个故事,叫精神独立。”
毛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其实到上台之前,我还一直认为经济独立应该优先于精神独立,毕竟老祖宗告诉我们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可是,现在看到你们,我觉得不是这样,一定不是。”
她摁了一下手中的激光笔,大幕上方就出现了那一百个贫困生的名单,一页一页地自动播放着。
毛线单手指向投影仪的方向,笑道:“你们出现在这里,敢于直面自己的处境,就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说罢,毛线带头鼓起了掌,半分钟后,她做了个停的手势,继续说道:“因为你们的内心都比我强大,比我勇敢,比我真诚。”
毛线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道:“我从来都不敢跟人谈起我的家庭,我怕被人嘲笑;我在学校不敢跟同事谈起我家里还有个小公司,我怕哪天撑不住了被人上门要账;我也不敢跟别人说起我是大学老师,我怕哪天被竞争下岗了,我沦落到街头卖煎饼时被人指指点点;我甚至不敢告诉你们,我当初许下豪言壮志,说要拿出一笔费用支助一些人的时候,用的是假设式,当时公司已经入不敷出了,那在我看来,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短暂的沉默之后,礼堂了又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人们总是更倾向于同情弱者,在某种环境下,示弱容易引起更多人的共鸣。
不只是这些学生,连邓丽霞也觉得意外,即使身为朋友,她也从来不知道毛线曾有过那么艰难的时候。
“好在都挺过来了。”毛线话锋一转,“所以,我把这些当作意外,而你们,跟我一样,也只是这次意外的受益人,我希望我们能够咬紧牙关卯着劲儿撑过所有的苦日子,那样,在意外来临的那天,我们才有吹嘘的资本,我们才能非常骄傲地说: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礼堂里又爆发出一阵掌声,比之前更持久、更激烈。
毛线对着下面黑压压的脑袋挥了挥手,“很高兴你们见证我的成长,也很荣幸能够参与到你们的成长中,今天之后,请叫我有故事的女老师。”
说罢,毛线再次指向投影大幕上的名单,“我也相信,你们终将会成为有故事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