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带着两个连驻守在这儿的少校军官的话来说,都是妈生父母养,进了部队就是一家人,战士的父母都不在身边,他们照顾了杨家,自然有兄弟部队照顾战士们的家人,这么乱的世道部队不照顾军属谁照顾?
于是三人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撤进避难所。
每天一家三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呆在收音机和电视机前,试图从无数消息中分析出哪怕一点点真相,寻找那支离开的家乡的部队的影子。
可即使是和平年代的军事行动都极为机密,眼下国内国际的形势千头万绪,就算是同一支部队驻扎在一起的两支队伍,很可能头一天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第二天一早就分赴不同的方向,除了指挥员以外就算副手也不知道部队要开向哪里,有什么任务,何况是与任务不相干的其他人?
早就列入管制范围的新闻单位更不可能在这相节骨眼儿上拆自己国家的台,就算得到一些爆料的消息,也不会公之于众。
平头老百姓就更不可能知道部队的实际走向,可以说从部队离开的那一天起,所有战士的亲人就一齐失去了家人的消息。
驻扎在村外的部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已经换了几批,但对村中军属的照顾却未曾疏忽大意。
而杨家二老在照顾儿媳妇之余抽时间走访了同村的其他军属,但所有人家同样的望眼欲穿,谁也不知自家孩子的下落。
天气渐热,任菲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杨家二老每日里尽心照料,因为天气的变化导致温度升高,南方的感染区渐渐开始向北延伸,虽然没有大规模感染暴发,可零星的感染者不断地出现在气氛紧张至极的感染区周边,卫生部门的消毒次数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实行了严格的隔离制度,不允许逃离居住地,只怕感染区周边地区早已空无一人。
不过实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是大白天,紧临感染区的城市大街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穿着全套防护装备的军人四处巡逻,消灭零星的活死人。
而病毒的传播似乎随着温度的升高有北上的趋势,虽然杨家所在纬度还没出现过一例感染者,但杨家小院的篱笆却已经用蔬菜大棚里拆下的砖头和钢筋加固了几次,筑成一道两人高的砖墙,墙头斜支的鹿角形铁枝更是磨得尖锐异常。
屋子的窗户上更是一早拦上指头粗的钢筋,连出入的正门也换成了里中外三道结实的防盗门,消毒更是不肯马虎,以至于从早到晚屋子里到处都是酒精的气味儿。
万一真的暴发感染大潮,结实的院墙和门窗也能保证三人的安全!
这样做的不止杨家一处,凡是能搞到一点材料的人家全都在自家的篱笆和屋子上做手脚,全村的房屋几乎全面半碉堡化,如果不是因为建材全部进入战略资源管制,恨不得一家建起一座要塞!
只不过防御上可以加固建筑,但食品和饮用水实施配给,根本没有办法囤积,好在随着气温的升高,草木重新生长,对这些生长在山区的农民来说,山野菜满山遍野,杨家二老抽出一人早出晚归,收获颇丰。
三人也不是没想过避难所里的给养,只是眼下仍然看不出会不会暴发战争,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动用那里的东西。
突然有一天,村外驻扎的军营里派出二十个着常服的战士,列队肃穆地进入镇子,打头的战士手里捧着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上盖着一面折起来的国旗,国旗一角之外,帖着一张年轻战士的照片,照片上战士的笑容阳光灿烂……
这是村里第一个传回消息的战士,可他的家人却宁肯他没消息。
杨家三人感同身受的同时又毛骨耸然,从此以后每当驻军集合起一队捧着盖上国旗的盒子,村里都会陷入一片悲切,对每个有家人在部队的家庭来说,都是一场提心吊胆的折磨。
直到天灾降世,陨石撞击产生的全球性海啸横扫海岸,巨大的财产和人口损失令战争的阴云瞬间远去,几大国家及势力总算坐回谈判桌,共同应对吞噬病毒的威胁。
派出的预备役部队一批批地返回家乡,无数家庭喜极而泣,偏偏杨家人一次次地失望,为此杨家二老走访各个部门,甚至找到每一个从部队回来的战士询问杨威的下落,可他们除了知道杨威调离原部队之外,就只知道没人亲眼看到他牺牲,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算是什么事?杨威又到底去了哪里?
各国的血清及疫苗生产渐入轨道,所有的工厂开足马力日夜不停地生产,但疫苗的效果有限,千分之四的人接种疫苗后会出现感染症状,虽然因为疫苗中的病毒破碎不会变异成活死人,但却会大大影响人体的正常功能,导致脏器退化等一系列严重后果,国家也只在目前严峻的形势下提倡自愿接种,可生产出的疫苗还是供不应求。
而血清的产量受到技术条件限制,仍然只能优先供应一线城市及军队等部门,用于代替副作用巨大的特效药。
然而这一切都与杨家三人无干,他们每日企盼的只是杨威的平安归来。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几个月后,疫苗的产量第一次超过了需求量,国家有了部分疫苗储备,一个穿着毛挺军装,神色疲惫的年轻人才走进了面目全非的镇子,敲开了他已经认不出来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