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刚享受了牛肉火锅盛宴的沈归,内心之中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自己已经十分清楚,在两北战局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这一盘‘棋’终盘时的结果,是不是能如自己当初设想那般乐观,都要看真正对弈的双方的临场发挥了。而他这个‘偷偷支招’的观棋者,已经没什么相干了。
而‘手执黑子’的飞熊军统帅颜重武,还未及冠之年便已经在沙场征战。多年的一军主帅做下来,执行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强劲。当他看见了远处的山峰飘出了示警狼烟之后,连一刻钟都没多耽搁,直接把甩下了所有步军,亲率五千精神足满的骑兵直扑东海关方向而去;
而被他留在颜家沟谷口,暂代自己领军的前中山总督之子傅忆,立即吩咐全军歩卒开始撤军;之后还亲自去两侧山崖之上,把重伤未愈的护卫营长方钧平请了下来。
面对着歇斯底里、要求继续猛攻颜家沟的方钧平,傅忆也只是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位方营正竟然一反方才的暴躁激进,变的眉开眼笑地去归束自己手下的兄弟了。
傅忆的这一系列撤军准备动作,都没有逃过平北军的眼睛。毕竟也是四万多人的队伍,集体进行撤军,傅忆根本也没指望能瞒过任何人。而且在他的授意之下,所有飞熊军都把拔营起寨的动作幅度做得特别夸张。如此一来,也自然激起了漫天尘土。这样一来,即便此时是白天,光照度足够的情况下,笼罩在漫天尘烟之后,平北军的探子也无法发现颜重武率五千骑兵,已经奔向了东海关的事实。
倘若步军疾行倍道,大概奔袭一个日夜即可到达东海关之下;可对于彻底放弃了一切辎重,也不在乎战马损耗的飞熊军精骑来说,可远比步军快了不知多少倍。
而此时毫不知情的郭兴,却还在纠结傅忆制造出来的退军之势,究竟是意欲何为。
自打与颜重武照了面之后,郭兴便真的是无时无刻,都沉浸在自我怀疑当中:明明战局还在僵持之势,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也应该还没有被人识破;而且由于对方兵力充足,在互相替换之下,连兵源损失都比己方小的多,根本没有遭到什么不可承受的打击;若说对方是假退诱敌,可一点诱饵都不放的陷阱,又有谁会去踩呢?可对方若是真的因为变故退军,为何又会把营盘弄的尘土纷飞呢?
先锋大将冯廉也反倒是个直人,平素一向信奉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不是摸不准对方的虚实吗?那索性领上一支小股部队,冲他一阵就什么都明白了!可郭兴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才,深知己方兵力捉襟见肘之下,根本经不起更多消耗了。更何况若是轻举妄动,一旦中了对方的埋伏,还很有可能折了冯老将军……
所以,本着不做动作就不会出错的原则,自觉仍然占据主动地位的郭兴,任对方退军之势如何慌乱,也打定了主意绝不会走出谷口一步。
如此一来,便正中飞熊军、或者说沈归的下怀。
皆因为郭兴心中期盼的援军,如今已经身陷一片火海之中,根本就自顾不暇,又哪还有精力去管什么颜家沟啊!
此时的东海关的火势愈烧愈旺,原本稳如泰山的梁京再也按耐不住性子,疾步走到了东城门前,亲自检验疏通城门道路的工作进度。
方才还只是听传令官汇报,还并不觉得如何棘手。此时一见东城门处‘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把梁京早已做好的心理建设,彻底击了一个粉碎。
梁京看着那些挡住全城军民百姓生路的石头,心中简直悔青了肠子。他只看了一眼便分辨出了来路:这些堵住城门的石头,都是当初那十三个‘南康商人子弟’带来的货物,最终被这次十万援军之中的一个副将截了下来。这位副将也是个朝廷大员的家中子弟,在燕京城中暗地里经营着珠宝银楼的生意。而这些石头,便是他们口中的关北路特产——岫玉原石。
尽管岫玉也是华禹四大名玉之一,但无论从外观还是经济价值来说,都与其他三种美玉,与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幽北三路的富人,大多都不会选择佩戴这种‘劣等’玉料作为配饰,而穷人又根本没有银子来买配饰;这没有市场,这岫玉原石的价格,在关北路自然就十分低廉。
不过若是贩运到了北燕或者南康,这岫玉可就摇身一变,身价暴涨十倍百倍以上了。皆因为选择这种玉佩最多的人群,便是一些家境小有的‘中产阶级’。而这样的人,虽然在幽北三路并不多见,可是在北燕与南康两地,就绝不在少数了。
上古典籍礼记之中,曾有“古之君子必佩玉”一说,如此一来,加上这种岫玉原料的价格也是最为低廉的一等,也就成了出身普通人家的文生仕子们,最为常见的一种选择。
薄利多销之下,往往凭着货如轮转的优势,能够赚取的利润还要高出其他昂贵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