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竹纸成了?”许敬宗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成了,写字效果还十分好。”仆役小声地说:“不但如此,仆去了一次郊外,那个皇庄里的高梁,长得很旺盛,比寻常的高梁高一半有余,而且杆青翠有力,叶儿也肥大。”
说到这里,欲言欲止,他是许敬宗府上的亲信仆役,替许敬宗做了许多不能公开的事。
不过这一次让他有些胆寒。太子嘛,其实真无所谓的,那只是一个虚名,实质性的权利,还不如一个使相。不过这个太子,有些麻烦了,那些诗,那些诗余,都仿佛天外飞仙而来。代笔,真真笑话。
试问一下,整个唐朝有几个人能写出塞下秋来风景异,大江东去,或者会当凌绝顶。一首诗能代笔,那么多,怎么代?
瘵疾还能渐渐痊愈,又出来了竹纸,现在高梁又长得好。
寻常人是虫,是鱼,很缈小。但有些人做大事的,是天上星宿下来的,就有些不同。不要说以前太子如何如何的,刘邦没有发迹之前,也只是一个无赖小吏。但发迹了,就斩了小白龙。
太子,很相似。
主子又有心要对付这个怪异的太子,他心里面却是很发虚。
“竹纸、高梁,”许敬宗走了几步,有些儿头痛。如果这一次太子不将功劳往皇上皇后身上摊,自己就一下子将他拍死了。然而这一次……有些儿难办。想了想,说道:“你悄悄散出谣传,说太子根本没有说过那些儿话。这是皇后在贪图太子的功劳,美化自己。但注意了,这事儿不能急,不能让别人发觉,悄无声息地将这条消息流传出去。”
“皇后会不会察觉?”老仆役担心地问。
“不会,朝中对她不满的人可不是某,而是另外一些人。再说,百姓也有一些,对她不满。皇后智慧,毕竟不在西京,是么?”
“是,”老仆役答道,可心中胆战心惊,拿皇后开涮,如果皇后知道了,合府上下,倾刻就会灰飞烟灭。
“还有,你将明崇俨喊来,要到离开西京,去东都的时候了。”
“喏!”
仆役下去,许敬宗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有些儿侥幸,正好一场大风,否则自己那个奏折呈上去,杨家女一休,孙儿就危险了。这场大风,必然使休亲一事,退后。又出来了竹纸,颇让他不喜,然而竹纸一出,皇上与皇后,总得会将那个病太子召回东都。到了东都,孙儿的性命就保住了。
一会儿,明崇俨到来。
三十岁不到,长相儒雅,不亚于贺兰敏之,虽然秀美逊色一筹,可带了一份阳刚之气。还有因为看了许多书,举止自若。两人前几天见过一面,再次观看,许敬宗却越是欢喜。
大大方方地施了一礼:“见过许相公。”
“坐。”许敬宗伸出手来,然后吩咐下人上茶。
“谢过,”明崇俨道,又大方地呷了一口。
“陛下主要是风眩病……”
“这个病,我回去苦想了良久,治也治不好的,不过能暂时让它缓一缓。”
“缓一缓足够了,这里是某在东都的一些亲信。他们都很有能力,是一把利器,用得好是一把砍杀敌人的刀子,用不好,就能伤及自己。某的孙子去了东都,某都没有舍得,将这些人手交给他。”许敬宗拿出一份名单给他。
明崇俨只是呷茶,并没有道谢。之间是合作关系,交给自己好处了,自己也得替他办事。但这次对自己也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许敬宗不以为罪,反而欣喜。这样的人才值得扶持,如果是唯唯诺诺之辈,见了皇上,见了皇后,特别是皇后,如何自处?
又喊了一声:“来人哪。”
仆役早准备好了,捧来一个锦盒,许敬宗将锦盒打开,说道:“这里是二百金,你到东都用得着。”
隋唐交易以布帛为主,铜钱为辅,毕竟铜很紧缺,有时候因为铜币贬值,不去兑换,反而化成了铜器,比铜币本身值钱。朝廷三番五次的禁止,可屡禁不宣。所以货币一直不足。
金银肯定不是货币,但可以兑换。赏赐时,也大多数赏布帛,也赏铜钱,少数还赏米、奴隶、庄园、府邸、田地。但也赏金银,比如梁睿平王缣时,赐物五千段,奴婢一千口,金二千两,银三千两。
二百金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可不是后世写小说,动辄一千一万两银子赏。全国也没有多少金银在流通。如果化作铜钱,要一千多缗,需用大马车装,化作布帛有可能三千多匹,不知需用几辆马车来拉。
赐金主要是明崇俨方便携带。
二百两黄金是一笔巨款,这是许敬宗下重注了。
明崇俨这才动容,拱手道:“相公……”
“去东都,虽然某介绍了,可你自己人眼生,认识的人并不多,需用钱。拿去用吧。去吧,东都某替你打点好了。”
“喏。”
其实许敬宗也是肉痛的,他很爱钱,孙子在洛阳,让病太子敲诈了许多钱,现在又拿了二百金出来,损失啊。想到这里腮帮子直抽。喊了一声:“来人哪,替某捶捶背。”
两个俏丽的小婢女走了过来,替他捶背,其中一个长得很漂亮,许敬宗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某府上的,某以前没有看到你。”
“禀太师,奴婢是良家子,因为旱灾,前些天被家人卖到相公府上。”
“哦,良家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