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炉里木柴在燃烧着,时不时地传出“噼里啪啪”的木柴爆烈声。
明崇俨端坐在柴炉前,用小扇子扇着火,天还是有些热,汗水就从他的额角流下来。但他恍然未觉,全神贯注地看着药炉里的火,时不时闻着药的清香味。
全神贯注的样子,使他风姿雅致到了极点。
也许他长相俊秀不及贺兰敏之,但论风采,与贺兰敏之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药煮好了,伸出兰花手,将药炉盖子打开,然后将符纸点燃,使灰烬落在药炉里,整个动作流畅优雅,人品如何不提,单论姿态无论是坐或是行,十分养眼。同时说道:“启禀陛下与皇后,这是臣昨天晚上花了一个时辰求来的符纸。”
“倒是有劳明卿了。”
“陛下,过奖。在尘世间,陛下是君,臣民是臣。在仙间,陛下是真龙,臣呢,臣也不知道,说不定是鬼,是普通的神兵神卒,又或者是陛下真龙身上的一个跳蚤。服侍陛下是应当的,说起来,还是臣沾了陛下的福气。”
一句话将武则天与李治全部说得乐起来。
武则天说道:“明卿,你这温顺恭良的性子,倒颇似太子。”
明崇俨伏倒在地,道:“皇后折杀臣了。太子殿下是龙子龙孙,臣那敢与太子殿下相比。”
李治道:“且起来吧,说起来朕这些天身体好多了,你都不必这么谦恭。”
“不敢当,陛下,将这碗药汤饮了吧。”
药汤喝腻了,不过有明崇俨符水在里面,效果不同的,太监试了试后,李治一仰脖将药汤喝完。又说道:“明卿,你这医术加以巫术,法子颇灵。倒是比那些方士丹丸管用多了。”
“那也未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是夹杂了巫术,病也要陛下休养调理,才能慢慢康愈。至于丹丸之术,也有好的,只是中间多有方士,不精法门,胡乱炼药,却是害人又害己。不过臣都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来无妨。”
“昔日臣遇到一个儒生,他说臣不该研究巫术。又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又,季路问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季路又问,敢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臣就回答他,敢问《礼》是何人编订的。他说是孔夫子。我又问他,《礼》里记载了多少关于祭祀的内容,祭祀祭的是什么?此儒生不能答。纵观孔夫子一生,却是很重祭祀的。”
李治点头,对鬼神他还是很相信的。
“其实所谓的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不是指不事鬼,而是说人都没有做好,没有做端正,如何事鬼?”
“此解甚妙!”武则天赞道。比起李治,她对鬼神更加相信。
“皇后夸奖了。又,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说怪力乱神不好,鬼神,造化之迹,未易明者,因此不轻易对别人语。所以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鬼。不过臣有一谏,虽然臣以巫杂医,医治陛下,其实臣对鬼神同样只是略知一二,人鬼殊途,神道更远。陛下不可坠入此道不拨,方士之术,或者巫医之术,用时自用,包括祭祀,只要持心诚耳足矣。”
“你是让朕以治国为主,切不可以因为鬼神之道,误了国事?”
“正是。”
“嗯,你都是一个品性方良的臣子,自古以方士如果有你觉悟,不至于那么多邪魔鬼怪的事发生。”
“那是方士,臣虽学医巫,可是以儒家为主,儒学才是治国大道。不过有一事,臣忍了很久,一直不敢说。”
“尽说无妨。”李治很欢喜,作为一个巫医起家的臣子,却说出儒学是治国大道的话,大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