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老了,”武则天笑完后感慨地说道。
其实对相貌她还是很自矜的,就是现在,每天繁劳,还要抽出时间涂泽,因此四十几岁的妇人看上去,生生只象三十出头一样。如果不知道,别人看她与李威坐在一起,亦可称为母亲,亦可称为大姐。
“母后,就是你老了,儿臣都不觉,只是儿臣常想,母后年青时该是如何的风采。”说到这里,李威才说到正题,又说道:“相貌只是一点,初次相识时会有好感,可人相处却需要心的。不是母后对父皇尽了心,母后如何在后宫脱颖而出?就象江碧儿,相貌只能与裴家女相仿,与杨家小娘子相比,也不及。但在儿臣心中,可嫌弃过她的出身,她的相貌?母后,你也看着儿臣长大的,杨家女或者徐家女真是妲己那样的女子,儿臣会不会喜欢?”
武则天沉吟不语。
“母后,君子以德为本,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但儿臣没有听说过一个君子非要迎娶一名丑女为妻为德的。昔日阴丽华貌绝天下,光武大帝宠爱之,阴皇后贤德名于千古,祖母长孙皇后也以相貌自矜,贤德中外有名。母后国色天香,如果没有母后相助,这些年连儿臣都不知道父皇该怎么办。难道长得好看的人,一定就是妲己?就是褒姒?”
“虽是如此,可是徐齐聃父女,杨思俭父女终是做错了。他们象裴居道父女,就是外人想弹劾,都无从弹起。不过弘儿,你也说过,忠孝廉耻勇,改天向你父皇认个错儿吧。”
胳膊肘儿拧不过大腿的。
但武则天将与儿子有暧昧的几位女子数了数,确实只有那个宫女江碧儿最让她满意。上官婉儿与韦家女太小了,徐俪太野了,杨敏一直不放心。狄仁杰两位义女的出身很成问题。只有江碧儿虽不是出身名门,也算是良人家,自小就服侍儿子,无论儿子病多重时,都殷勤地侍候于左右。想到这里,问道:“为什么你不与江碧儿圆房,本宫也想抱孙子了。”
这个不大好回答的,解释不通,只好说道:“母后,儿臣顽疾一直没有好清,虽说好了许多,但儿臣始终不放心。因此想再等一等,等到江碧儿及笄之时,儿臣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才能圆房。”
“你……”武则天没有说下去,却将眼睛盯住了一个不该盯住的地方。
倒不是有不好的想法,这是担心。
李威这点都会意的,立即说道:“儿臣身体很正常,母后请放心。”
正不正常,就是没有圆房,自己应当知道的。当然,功能好坏,还需要实战地上马溜一溜。不过古人对精很看重的,认为精是男人身上的精血,房事做得越少越好,打飞机不好,那怕梦遗都不好。最好不做,那么才能活到九十九。这是不对的看法,正常的同房,对男人对女人不但无害,反而有益。其实主要是碧儿岁数太小,下不了手。这样解释也可。
“及笄么,”武则天道:“改天等你父皇怒气消一消,本宫再劝一下,等到江碧儿及笄时,对她家人封赏一番。”
“谢过母后,儿臣才知道世上只有母亲才对儿子最好的。”又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其实单论做母亲,武则天不是很称职的,否则几个儿子都不会怨声载道。不但原来的自己,就是李贤亦是如此。
实际上到了唐朝以来,有一年半时光,只有在马车上这段短短的时光,李威与武则天的交谈,算是最交心的交谈。当然,交心也是有限的,李威有李威的心思,武则天有武则天的心思。
“还有,不要再找裴舍人的麻烦,此人颇有学问,自小时,在裴家就有名气,长大后,更是兢兢业业,虚己待人,是一个君子。为自家家族女子争了争,人之常情,并不为过的。他也没有料到这后果,在东都与他人交谈时,甚是后悔。你是太子,需有容人之量。就象你父皇,朱敬则朝堂之上,如此怦击,依然待之如故,甚至更胜于从前。以及你看重的那个魏元忠,亦是此理。太宗你最看重了,昔日魏征曾助何人,一度相助于隐太子,让太宗皇帝举步艰难。可是人才,于是反待于一番旧臣之上。终成贞观美名。”
“母亲,儿臣错了。”心中没有认错的。与裴炎交谈了两句,说到最后,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非要在嘴巴上争个输赢,对输赢,李威从来看得不重。自己只是一个讲师,而现在认识的人,无一不是从权谋之术里滚来爬去,滚爬了多少年的精英。不是精英,休想脱颖而出的。自己输了,也不算冤。
可此人给他的印象不是很美好,隐隐让他感觉何谓王莽之流,此人正是。
只是母亲居然教他帝王容人之道,颇出他意料之外,这才是惊喜……
拉着武则天的手,又说道:“儿臣不求别的,那怕象一个普通人家,能在父皇母后怀中撒撒娇,象今天这样,说说心里话,什么太子,什么江山,儿臣都不会看重的。”
“你这个痴儿,以后想不开了,找本宫。在本宫怀中撒娇不可的,毕竟长大了。”
不过此时李威真躺在她怀中撒娇,估计也不会很恶。
嗯,此时终于有了一些母子的样子。
马车就到了皇庄。
下了马车,李威将武则天扶下来。
棉花已经开了,在青黄色的叶子间,雪白一片。
两人站在田垄间,李威道:“母后,还有几天就能采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