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到了洛阳。
君臣一起观看,谶物嘛。
郝处俊忍不住说道:“陛下,此乃宵小想要加害殿下,陷殿下于险地之举,陛下千万不可信哪。”
李治只是用手指触了触锈碛,不语。
裴炎却说道:“郝相公,此言错矣。作为人主者,不能让百姓妄兴符瑞图谶,以免有宵小惑乱圣听。但不可不信,秦亡之前,有亡秦必楚也的谶言,
光武兴汉,有刘秀当为天子者的谶言,我朝替隋,有桃李子,得天下的谶言。无一不得以实现。盾牌本以防御为主,又伸出九件凶兵,防中有攻,正暗合了青海局势。两位圣上贤明,天下平定,可是吐蕃方起,为害边陲,岂不是天狼星乎?郝相公说是宵小陷害太子殿下,请问,此盾锈迹斑斑,不知何年制出。仪凤年号去年冬天始有,请问是何人,若干年前就知道了有仪凤年号出现?”
郝处俊不能言。
李威也没有作声,其实还能解释的,祖父李世民没有换年号,父亲却喜欢换年号,比如永徽六年,显庆五年,龙朔三年,麟德两年,乾封两年,总章两年,咸亨四年,上元两年。但去年春夏秋还在继续使用上元的年号,是冬天陈州上书说有百姓看到宛丘上出现凤凰,才改的年号,称仪凤的。也就是说此事有可能是去年夏秋策划,这个盾牌至少在入冬后才制作的,至少字是入冬后才刻上。去年是仪凤元年,按照规律,今年最少还能保持仪凤年号一年。可关健是现在没有人重视考伪之学,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锈迹是人工刻意布置的。
李治转过头,看着李威,问:“你是怎么看的?”
裴炎是曲解,所有谶言都有由来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是楚人对秦朝的暴政不满的反抗宣言,正好与历史巧合,成了亡秦的谶言。刘秀当天子,是王莽新政使天下动乱,这个刘秀非光武帝的那个刘秀,是王莽朝的国师,百姓思念汉朝,于是传出刘秀当天子,希望国师刘秀诛杀王莽。又成了巧合,当作了谶言。又经统治者神化,于是变得不可思议。
但是不能驳,裴炎刻意说了桃李子,得天下,就是让李威以及郝处俊等人不能驳的。唐宗室说起来与隋炀帝是很亲的亲戚关系,篡朝改位,未必有些不好的影响,可有了这个谶言,就是上天的安排了。所以裴炎这个人让李威一直颇为忌惮,平时看起来象一个正人君子,关健时咬一口,比毒蛇还要毒。而且即使咬,也咬得道貌岸然。
于是说道:“儿臣不知,但儿臣要说一句话,大家都轻估了吐蕃,更低估了论钦陵。无论是李相公前去,或者儿臣前去,多半是凶多吉少。可父皇想儿臣领军,儿臣也会前去。国家也,儿臣岂吝啬一小小生命。”
说着站在一旁,肃然不语。
很巧妙地施了一个小推手,盾谶不提,只说实际的,凶多吉少,吝啬生命云云,说明此去,十分危险。小小二字更颇耐人回味,他的生命是何等的重要,岂是小小二字?
李治皱了皱眉头道:“那么你认为何人做统帅适合。”
“儿臣不知。”这更是事实,西北有李敬玄、刘审礼这些大佬,无论是刘仁轨,或者裴行俭、薛仁贵都没有办法调动。或者让父亲将李敬玄调回来,因为种种原因,那是不可能的。那么数来数去,只有自己亲往才能适合。就是这样,也不可能让所有人真正臣服。这才是头痛的地方。
但若说出来,懂这个道理的人未必有很多,甚至还认为,派出大臣级别越高,越能振作士气。若那样,不用打仗了,各方比派出官员档次即可。
“各位退吧。”李治挥了一下手说道。
大臣退了下去,郝处俊将李威拦住,说道:“殿下,可是千金之躯,西南一行,已是过逾之举,怎么会答应去青海?”
“郝相公,此事去年就有人在谋划。”
“去年?”
“是去年。郝相公在去年可听到坊间的议论声,说刘相公去了青海,做的还不如孤好?”
“知道,那又如何?仅是坊间的议论声,如果当真,国家休想治理了。”
“孤开始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上元节,遇到前年的状头郭震,他也大发议论,孤才觉得有些不对。郝相公,你可曾想过,刘相公去青海,只是防御,为大战做准备。然而因为与李相公不和,朝中没有提供足够的物资,甚至刘相公许多进谏数次驳回。”
郝处俊惭愧不能作声,刘李二人之争,连郝处俊在内,都抱着袖手旁观的态度,虽确实不大好劝好调解,可事态扩大,他们也有失职之处。
“孤虽然一战侥幸大捷,居中却多有薛仁贵与裴侍郎相助,才取得的大捷。但是刘相公呢?久经沙场,百战百胜。当真孤的军事能力超过刘相公,当真百姓已经忘记了刘相公的战绩?”
“殿下,你为什么不说?”
“孤若说,试问证据何在?当时没有几人知,若说出来,必然许多人知道。群臣纷争,有些大臣对孤虎视眈眈,若是他们知道,会不会推波助澜?若只是孤的疑心,事情反而会不会成真?”
“可是……”
“是!孤的担心是对的,什么盾谶,分明是有人刻意伪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