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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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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今早,宁王已经收到前方传来的战报,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徽宗竟落入越军之手,如此更成了他登基称帝的保障。他来到皇宫的祠堂中,这是他第一次站在祠堂里,往日也只有皇帝才能不跪这满天神佛。他将祠堂的门关起,走到那个摆满牌位的香案前,在太祖皇帝旁边,是太后的灵位。

“父皇、母后,皇兄被那越人掳走了,您二老若泉下有知,定要保皇兄在那越国一生顺遂。”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祠堂。此时祠堂外,跪了一众老臣。此时虽已下了朝,可这一众朝臣得知徽宗被那越国生擒,便一直跪在外面。宁王走出祠堂时,领头的郑忠便走上前去,行了大礼,挡住宁王的路。

“殿下!皇上被掳,为保社稷,还请殿下早登大统!”郑忠言罢,众大臣旋即附和道:“请殿下早登大统!”

宁王站定,他早就知以郑忠等人的脾性,既已得知徽宗被掳,定然不会等到越国相要挟的一刻才扶持新帝登基。他看着楼梯之下跪倒一片的肱骨老臣,甚至觉得有几分讽刺。或许在他们眼中,这天下是谁家的天下根本没那么重要。他们想保全的唯有自己。他心下压下那种想要马上应允的冲动,清了清嗓子,将郑忠扶起,“郑大人莫要如此,本王不过想做个闲散王爷罢了,可担不起如此重任。”

郑忠又要跪下,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大敌当前,还请王爷以社稷为重!”

“皇兄尚有子嗣,如何轮得到本王……”

“大皇子不过三岁,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啊。”

宁王看了看诸位大臣,高声道:“皇兄此时还深陷越国兵营,本王替皇兄继续监国,还请诸位莫要再说了!”

说罢,宁王转身离开。众人继续跪在祠堂之外。

暗一回到那村庄时,已是下午。月宁曾醒过一次,那农妇说暗一很快便会回来,她又安心睡下。暗一走到月宁身边,月宁的小脸也渐渐有了血色,他将手放到月宁的头上,烧已经退了。他慢慢将手贴到月宁脸上,看着月宁的模样有些发怔。月宁幽幽转醒,慢慢睁开眼睛,似乎看到暗一的一脸柔情。

月宁刚开口唤了一声:“翌哥哥……”高烧退后嘶哑的声音让暗一回过神来,他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忙将手放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到屋内的小桌旁,尴尬的笑问道:“可是渴了?”

月宁摇摇头,将手拉住暗一的手,“你,你别走好不好?我怕……”暗一看着月宁拉着他的那只手,只得坐下,刚想说些什么,只听月宁轻声道:“翌哥哥,你可知那天你独留我一人在那树洞之中……”

暗一闻言,颓然道:“我知你怨我回去的晚了,可你知道,皇上被掳,危在旦夕,我虽受命于庄主,可……”

月宁挣扎着坐起身,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暗一忙倒了杯水给她顺了顺气,而后坐在她后面,扶稳她,月宁强忍住咳嗽,“这一路走来,宁儿怎会不知你如何待我?我知你心有国家大义,脱不开身,可,可……”月宁红着脸,看向暗一,“经历了这些事,宁儿不想回京了,只想与翌哥哥在这边远小村,一世都远离那些勾心斗角……”

暗一看着月宁红着脸低下头,一脸娇羞的模样,突然又想起这些天来二人几次命悬生死一线的场面。当月宁昏睡不醒,抱着他喃喃自语之时,他便心知这个女子对自己究竟有多么重要,甚至高过作为一个暗卫的责任。

月宁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还顾念着谦诚山庄与徽宗,继续道:“若,若你不肯,那我们便离开这里,回京城去吧……”说着挣扎着站起来,可她连躺了几日,身子早已虚弱不堪,站起来不过挣扎了两下便又瘫软下来。暗一赶紧将她扶起,他本就话不多,更是从未经历情爱,自然有些懵懂,此时见月宁如此,心下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你,你,我,我”的说不下去。

此时那户农妇走了进来,见月宁跪在地上,暗一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忙上前将月宁扶起。月宁坐在床上怔怔发愣,只听农妇对暗一说:“你妹子生了病,有什么不能等她病好再说?你先出去吧,莫要再把她气的发起热来。”

暗一闻言,想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离开房间。

那农妇扶月宁躺下,褪下月宁的衣服,从怀里拿出郭川柏送给月宁的那瓶创伤药,将冰凉的药膏涂在月宁背上的伤口之上,“这玉肌膏果然乃前朝宫廷的方子,不过涂了几次,便有这般神效。”

月宁闻言,身子一震,猛的回头,看向那农妇,只见那农妇一脸笑意,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

今日早朝之时,众大臣又一次恳请宁王登基,继承大统。宁王再三推辞,终究把那些老臣压了下来。不知何时起,曜国上下早就传遍了徽宗被掳,宁王顾念与徽宗的兄弟之情,不肯逾距称帝,只肯代为监国的消息。

宁王走在勤政殿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便见几个小太监小跑着将廊上的菊花撤了下去,还有一个笨手笨脚的绊倒在廊下的草地之上,手里捧着的竟是前些日子宁王命太监撤下的绿菊。那绿菊被压在那小太监身下,花瓣落了一地,就连那福寿万代的青瓷花盆也碎得到处都是。宁王站定,看着那小太监一身狼狈,小太监慌忙的爬起来跪下,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这时,一太监总管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宁王细看之下,原来是那日婉言拒绝替换绿菊的太监。

只听那太监尖声叫到:“狗奴才,笨手笨脚的,莫要冲撞了贵人!”那小太监闻言抖得更是厉害,拼了命的朝地上磕着头。那太监继而转身对宁王恭顺道:“奴才小路子,是安总管的徒弟,现在内务府当值。”

宁王淡淡的“嗯”了一声,见那小太监身下的绿菊早已破败不堪,随即幽幽开口:“皇兄不是独爱这绿菊?怎的花还开着便撤了?”

小路子看了一眼那绿菊,答道:“如今已近深秋,这绿菊娇贵,早就现了衰败之态,不若换上秋海棠,在这时节才最合时宜。”

宁王笑眯眯的看着那个还在磕头的小太监,“那这花砸的倒也不该罚了。”

小路子闻言,赶紧将那小太监拉起来,谄媚道:“主子爷您说得对,不合时宜的玩意本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宁王笑出声来,“你叫……”

“小路子,奴才小路子。”

“可是安公公的徒弟?”

“是……安公公近来生病,还要养些时日……”

“你这般机灵,往后便在跟前伺候吧。”宁王说完带着人离开。那小路子继续张罗着将廊上的菊花换成秋海棠。

宁王走在长廊之上,眼见着满廊的菊花迅速被撤下,艳丽的秋海棠瞬间摆满,仿佛在宣告着一个属于他的时代的到来。

蒋府已彻底解了禁制。蒋夫人坐在院子中,见将军府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蒋鲲随蒋夫人站在院子之中,他不是看不出宁王的狼子野心,可今时今日的局面,若宁王不登基称帝,那大曜十年前打下的江山定然悉数送回越国手中。

蒋夫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安静的喝着茶。蒋麟早在撤了禁制那刻便出了门。蒋鲲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原本想走出那大门,想了想又将腿撤了回来。他走到蒋夫人跟前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日前咱们就是因这茶获罪的,如今怎么又将它拿出来了?”蒋鲲不明白,看着蒋夫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蒋夫人却笑了笑,“我也算懂你父亲这些年为何贪图享乐,终究是伴君如伴虎,如今喝这茶也算当得了。”

二人还在絮絮的说着话,便见一菜农打扮的妇人从后院走了过来,她不会讲话,只是拿手比划着什么,蒋夫人本还随意安然的姿态却突然变了,她略怔了怔神,随后站起,“你随我去账房拿银子吧。”

蒋鲲本就有些疑惑,才想开口让丫鬟带那妇人过去,就见蒋夫人径自带着那妇人朝账房去了。蒋鲲起了疑,悄然的跟在二人后面。只见蒋夫人与那妇人走到一处角落,那妇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竟是蒋夫人传递书信所用的那个。蒋夫人打开小瓶,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徽宗被救”,她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眼前猛然一黑,竟差点栽倒在地上,那妇人忙将蒋夫人扶住。

蒋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这究竟是何人……”

此时蒋鲲再也忍不住,直冲出去,扶住蒋夫人,“母亲,究竟何事让您如此惊慌?”

那妇人见蒋鲲竟发现了二人传递书信,忙要离开,蒋鲲却一把拉住那妇人,“你究竟是何人!”

那妇人本就是个哑巴,被蒋鲲死死钳住,只得看向蒋夫人。蒋夫人站稳身子,整了整妆容,低低叹了口气,对那妇人说:“你同……你同我侄儿讲,务必要将徽宗杀死,切莫再让他逃了。”

蒋鲲自幼便听蒋夫人教导何为忠君,如今竟听蒋夫人与徽宗被掳脱不开干系,又听她说起“侄儿”二字,更是无比震惊。他本以为他的外祖父不过是一介乡野隐士,更是从未听蒋夫人提起娘家还有一个舅舅,如今突然听到陌生的“侄儿”二字,让他不由松开手,那妇人见状,慌忙的从蒋家逃了出去。

蒋鲲看向蒋夫人,心中万千话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张了张嘴,仿佛被点了哑穴一般,发出“啊,啊”的声音。蒋夫人心知徽宗若逃了,待他回了京城必将秋后算账,今日蒋麟站在宁王身侧,而蒋鹏定然与他被掳脱不开干系,若到时……蒋家只怕不止株连九族,就怕五马分尸也平不了这徽宗的怒气,那届时蒋鲲又当如何?不如借此机缘,告诉蒋鲲前因后果,若真有那一日,自己便是拼了命,也要将蒋鲲送去越国。

蒋夫人看向蒋鲲,还未说话,便听门口传出一个男子慌里慌张的声音,“老爷,夫人在何处?”

蒋夫人看了看蒋鲲,蒋鲲也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随蒋夫人回到前院,那男子便是蒋鹏的亲兵,这亲兵见蒋夫人走了出来,忙靠近蒋夫人与蒋鲲,低声说道:“二少爷让我给您带个口信,似有人去越军兵营营救皇上,二少爷问当如何处置?”

蒋夫人看了看蒋鲲,直言道:“叫鹏儿速派亲兵搜查边城周边,皇上已经被人救走了!”

那亲兵来不及去问蒋夫人是如何得知这一内幕,只得迅速策马出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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