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栩眉飞色舞地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给温桓听。
温桓皱眉道:“齐大人这是要在门生里面择婿?”
那些门生,多半都是出身一般,壮志难酬的,说是走科举之路,可走不走得通还是个问题,在其中选个做嫡女的夫君,莫不是太草率了些?
梁栩道:“我瞧那齐家也是没法子了,前有宋家如狼似虎,后有门生不知前路,选哪个都不是上算,可又不能不选,便也只能往下去了。”
他说着,却又笑起来:“依我看,大哥不如来个英雄救美,将那齐家姑娘娶了,也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是?”
温桓皱眉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胡话。”
梁栩笑着道:“眼下就咱们两个人,大哥说话还何必藏着掖着的。”
“先前你两次三番借着我的手帮她解围,京城谣言满天飞,你也曾暗中派人警告传谣人将嘴闭紧。”
“尤其她母亲生产那夜,若不是你派人提醒苏家的小厮回去要救命丹,只怕齐家那太太如今坟头上都要长出青草来了。”
“常言道无利不起早,我并非揣测大哥的用心,只是这丫头素日和咱们又没什么交情,大哥这般殷勤的帮衬着,难道仅仅的为着什么道义?恕兄弟说句实话,你在颍州时可不是那样喜欢管闲事的人啊……”
温桓闻言不做声,就好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一样。
但梁栩却眼尖地发现,在他说这些的时候,温桓的左手微微的攥了起来。
这是他有心事时惯有的小动作,旁人不知道,但梁栩却是心知肚明的。
但男人毕竟是男人,不似那女人婆婆妈妈的,一件事非得到刨根问底才罢休。
梁栩也就点到即止,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便适时告辞了。
他走了之后,温桓又独自坐了良久,想点一副安神的香来静静心,打开香盒却发现凝神香已经用尽了。
这几月他用掉的凝神香,是从前一年的量都不止。
可若是不点上这香,便是在梦里都不能安眠的。
从在小松山的秋狝之上见过齐宸之后,他便时常会梦到一个女子。
可每每梦见那女子,不是一个袅娜的背影,就是远远地朦胧身影,却从未瞧清楚过她的模样。
然而怪异的事,每次梦到这个女子,他的心如同被揪起来一样,以至于从梦中惊醒后,心口还会有种说不出的憋闷难受,总是要打开窗户透上许久的气才能恢复。
梦里的自己,也同样古怪。
他梦见过自己趴在墙头上,只为偷看一个女子在梅树下折梅花。
也曾在梦里秉烛研墨,精工细描,认认真真地做着一把绘着海棠花的扇子。
还梦见自己拿着一把弹弓,举头对天,屏气凝神,打下了一只飞得好端端的纸鸢……
那纸鸢是大红描金的金鱼,像极了他一直保存着的那只纸鸢。
据说那纸鸢是从高祖父时就留下的,明明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却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传到了他的手里。
他照着父亲的叮嘱,好好地将其封存好,从颍州回来的时候,也将那只纸鸢一同带过来了。
眼下还好端端地封在箱子里,他不知为何几代人都要去保存这么一个没有用处的东西,更一直不曾打开过,便也不知为何会在梦里梦到它。
温桓不由得想起了一些鬼怪之说,可又摇了摇头,心中暗暗笑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怪力乱神起来。
梦,不过是一些虚幻有无的东西罢了。
温桓将空了的香盒随意丢在桌上,拂灭了灯。
……
齐宸幽幽醒来,竟觉得这一觉睡得比白日里都累。
梦里梦到了什么她早就浑忘了,隐隐约约的就记得自己不停地哭,在房里哭,对着池子哭,仿佛还有个场景,是站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对着一队吹吹打打办喜事的队伍,哭得不能自己……
乔香端着铜盆进来,见她一脸疲惫,便问了一句:“您这愁眉紧锁的,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齐宸一边穿鞋,一边回她道:“也说不上是什么噩梦,就是哭来哭去地哭了一夜,着实累得慌。”
乔香就笑着道:“那您怕是梦到别人了,奴婢打小就伺候您,就没见过您为什么事掉过几次泪呢。”
齐宸笑道:“许是我上辈子苦呢,用了一辈子将眼泪哭干了,今生便没有眼泪掉了。”
可上辈子她是什么样,齐宸自己竟然都快想不起来了。
投生到齐家,随着齐宸一日日的长大,那些关于楚太妃的记忆就渐渐模糊起来。
有时候她还能想起曾经伺候过自己的宫女的名字,可有时候脑中莫名蹦出点什么来,苦思冥想的却又对不上号了。
或许有一天,那些作为楚太妃的过往全都会被忘干净,只会剩下如今的齐家女儿。
齐宸暗暗思忖着这种可能,却也说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齐大老爷的择婿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可过程并不怎么顺利。
原本他觉得,这种事非得快刀斩乱麻才好,这才做出了从门生中选女婿的决定,却没想到实施起来却不尽如人意。
平日里瞧着那些个门生,虽不是尽善尽美的,但总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可如今突然换了个眼光去大量,竟发现先前那些长处是一个都瞧不见了,满眼的竟是一些缺漏。
不持重……太激进……善奉承……家中老母多事……读书不扎实……眼界窄……
反正只要同齐宸扯上关系,这些人便哪哪都是毛病,无论怎么看都是配不上的。
齐大太太本来还为齐宸要配个门生觉得委屈。
但被齐大老爷也么挑挑拣拣了一番后,她竟暗暗有些着急起来。
齐大老爷瞧过了自己的门生后,都不满意,便开始问询起同僚来了。
某日下午,魏大老爷竟还真带着两个年轻人上门拜访。
芳娘想法子去瞧了一眼,回来跟齐大太太说那两个都是一表人才的,比先前看过的那些门生可好得太多。
齐大太太便又燃起期待来。
可等晚上齐大老爷来看谨哥儿时她问起这事,便又被齐大老爷否了,说那二人一个油嘴滑舌,一个好高骛远,都是些个中看不中用的,怎么能做他们家的女婿。
齐大太太便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