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从她出生开始,她便注定是要嫁给这个男人的。
拜过天地之后,新婚夫妻立即被人群簇拥着送入洞房,等二人进了屋,喜娘一声令下,众人退出新房,房间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锁上。
“哧,锁得这么急……。”“贵桦少爷”冷哼,一回头,却被吓了一跳,“诶诶诶!别揭!”
门刚关上,新娘子陈霁便急不可待地扯下红盖头,“贵桦少爷”拦都来不及,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红盖头萎顿在地,哀声叹气道:“这个要用称杆挑起来的!这样才能称心如意!”
陈霁笑睨了他一眼,问道:“你要一直保持这副日不落的模样吗?”
“哼,我比他好看多了!”“贵桦少爷”一身鲜红吉服,一眼望去红艳艳像个大红灯笼,只有那张脸还好看些,眼是眼,鼻是鼻的。
陈霁围着这新郎官绕了一圈,笑问道:“真的新郎呢?”
“贵桦少爷”不满地撅起嘴,嘟哝道:“我就是你的新郎啊!青青!我们拜过天地的!你不能始乱终弃啊!”
陈霁累了一天,坐到婚床边上休息,“我就问问正主在哪。”
从艳红大床底下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了一下陈霁的脚踝,吓得陈霁一脚踩下,床底立时传来哀嚎声。
“谁?”陈霁跳下床。
床下跐溜钻出一个金闪闪的男人,捂着手冲陈霁涎笑,“嘿,老婆,我在这呢。”
“贵桦少爷”箭步蹿出,抓着那颗金闪闪的脑袋就是一顿胖揍,“她是我老婆!我们拜过天地的!你也敢调戏?”
正牌贵桦顶着青色的眼窝,嘿嘿笑道:“拜堂的是你,可是名册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啊,所以她还是我贵桦的老婆。”
“贵桦少爷”也笑了,“名册上你的老婆叫隅溪,可是我老婆的名字不叫隅溪,她叫青青!青青,哦?”
这一声“哦”音节拖得蜿蜒起伏,其自鸣得意昭然若揭,简直恨不得全世界都来附和一声“对呀。”
陈霁只当自己听不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转而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从床底下钻出来的正牌贵桦看向“贵桦少爷”,说道:“就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行动吧。”
“贵桦少爷”点点头。
陈霁不解地看向外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做?”
那一红一金两轮太阳似的男人面面相视片刻后,同时嘿嘿笑了起来。
新房窗边,“贵桦少爷”转了个身,再次面对陈霁的时候,已经又恢复成了青狐的模样,贵桦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后,啧啧称奇道:“同为妖怪,他们怎么都没发现你?”
青狐斜睨了金光小太阳一眼,讥笑道:“资质太浅,怨不得别人。”
金光小太阳脑袋一歪,不知从哪冒出一把描金黑骨绢扇,“啧,即使高深如你,不也是折翼的天使吗?”
青狐转身又要揍人,却被陈霁推出窗外,“办正事!”
跌落窗户的青狐颤巍巍探出半颗脑袋,露着两只委屈的黑亮眼睛,“青青,你不要被那家伙占便宜哦。”
陈霁微笑。
青狐心满意足,转身跑了。
新房内,贵桦走到陈霁身边,微一俯身,绅士翩翩地递上一只手,笑道:“那么,接下来就有劳娘子陪我走一遭了。”
陈霁嘴角一勾,笑道:“我很久没有喝鱼头汤了,不知你这边有没有生姜,记得切丝,去腥。”
贵桦眼皮一阵乱颤,连忙收起自己的手,一脸相安无事地笑,“青小姐,这边请。”
许久之后,每当有人回忆起闽江北府那一夜荣华至极的婚礼,都会以大加赞赏起始,以摇头叹气作结。
虽然水域底层民众间口口相传九曲家的女儿临阵脱逃,但毕竟人家明面上还是送了个姑娘过来成亲,也算了圆了两家的面子,可谁也没想到,最让整个闽江北府丢尽颜面的竟然是他们自己的少当家。
那一夜,闽江北府大少爷贵桦大闹新房,最后更是拽着新娘的手,在众喜娘丫鬟小厮面前,堂而皇之地与新婚妻子私奔离去。
当消息传到大堂之上,先前被新郎新娘拜过的“高堂”大发雷霆,拍案而起,要求全府出动抓拿不服管教的大少爷,可就在宾客蜂拥出门的时候,北府西苑突降大火,火势滔天。
想要在水域里着火本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更为惊奇的是,无论大家怎么积极灭火,这火势依然丝毫不减,就在所有参加喜宴的人灰心退出北府后,大火突然熄灭,有胆子大一点的家丁前去探路,一脸见鬼地嚷着西苑根本没有着火。
一切只是幻觉。
至于是什么样的术法能让浩浩千人同时产生幻觉,这就不得而知了。
水域里的居民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从那一夜之后,闽江北府的贵桦和九曲的隅溪再也不见踪影。
无人知其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