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利公主的幼子,大名鼎鼎的平舆侯隋辕站在铜镜前,美滋滋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衣衫鲜亮,锦带飘逸,谁见了都得称一声俊,忍不住环顾左右,问:“我这身打扮如何?”
长随伴当们与他一道长大,太了解这位爷的脾性,听见他这样问,七嘴八舌地恭维起来:“侯爷当真龙章凤姿,俊逸脱俗。”
“一表人才,卓尔不凡。”
“玉树临风,人见人爱。”
隋辕不爱读书,成日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当利公主为他请的夫子也不知被气走了多少。跟着这样一位主子,隋辕的长随、伴当们也学不到什么正经东西,肚子中本来就不多的墨水被刮完后,溢美之词也就越听越奇怪,不像那么回事,偏偏隋辕半点不觉可笑,还在沾沾自喜:“海陵果然上道,说邀我出去玩就真邀,一出手就是打猎,我可要显摆显摆,不能让她们小瞧。”
这位年轻的侯爷虽被公主母亲宠溺着长大,上头两个哥哥却一个古板,一个严厉,对他都很看不上眼,身旁又尽是狐朋狗友,热闹的时候是真热闹,散了未免有寥落之感。瞧着旁人都有娘子或姐妹帮忙做些鞋袜荷包,嘘寒问暖的,隋辕心中羡慕极了。奈何他的名声实在太差,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小娘子们见到他和隋桎的反应却一云一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好容易有两个身份尊贵,容貌又美丽的小娘子约他出去玩,他如何不高兴?破天荒没睡到日上三竿,一大清早就起来穿着打扮,不忘吩咐道:“来人,将‘暗雪’给我牵过来,今儿我要骑着它打猎!”
长随们一听,心中暗暗叫苦。
“暗雪”之父乃是大宛进贡的名驹,特特选了诸多品相优良,血统纯粹的母马来配,生下了好些模样俊俏,四肢有力的良驹。
这些马驹异常抢手,以当利公主的受宠程度也就得了一匹,隋辕对之眼馋得很,明知宝马应当配二哥那样的英雄,或者按长幼给大哥,到底还是想要的心情占了上风,巴巴地求了母亲,将“暗雪”要了过来。偏生他又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明明对“暗雪”宝贝得什么似的,却没耐心将“暗雪”从小养到大,骑术又很拙劣。骑着这匹良驹缓缓走还行,打猎……侯爷,您忘了您打猎之所以能收获颇丰,全是我们和公主府的侍卫在帮您驱赶野兽入圈么?
隋辕不知自个儿骑术拙劣,驾驭不了暗雪,他的长随们却是知道的,为避免出事,不担责任,长随中最机灵的,名为隋六的年轻男子凑了上来,恭敬又诚恳地建议道:“侯爷,暗雪的兄弟姐妹没一匹在代王府,您将暗雪牵过去,岂不是扎海陵县主的眼?”
“海陵——”隋辕有些迟疑,“不像这样小气的人啊!”秦琬是女子,年岁又轻,应当……不会喜欢宝马吧?
不过,这也说不准。
二哥的脾气就挺好的,平素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他顶多厉声训斥一顿,没有真正计较过;大哥更不必说,骂得再凶狠,眼中也透着恨铁不成钢。这样脾性好又嫡亲的两兄弟,听见自己将暗雪要走了,也没好气了一阵子。暗雪神气又漂亮,若是海陵县主看上了,自己给还是不给呢?
给?舍不得!
不给……好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和自己玩,身份还很高,不会有被赖上危险的小娘子多难啊,这……
算了,还是别让海陵见到暗雪,唔,过两天再说?
一想到自己要打猎,却不能骑着暗雪转几圈,隋辕登时失落了起来,整个人都是蔫的。
他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谁都瞧得分明,秦琬见状,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怎么?与我们相处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才没这回事!”隋辕忙不迭摇头,尴尬地说,“我……我……哎呀,咱们今天不打猎好不好,踏青吧!”
高盈早听说过隋辕骑术平平却不自知的事情,见他窘迫的模样,不知为何也心情大好,笑语盈盈地打圆场:“踏青好,省时省力,没有打猎麻烦。”
秦琬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高悬的烈日,默默地看着二人。
这样艳阳高照的日子,不去丛林打猎,去郊外踏青?你们是嫌晒得不够,还是出的汗不够多?
无论打猎还是踏青,秦放都没兴趣,他思忖片刻,说:“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百戏?”
此言一出,隋辕就撇了撇嘴,不屑道:“百戏年年都看,花样就那么些,哪有什么新意。”
你小子,拆台拆得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