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斟酌了许久,还是不敢冒险,又道:“县主,有些人越是缺什么,就越要表现得有什么,您与韩王妃并不相熟——”新蔡公主救过韩王妃的命,感情自然不一样,初次拜访,不应表现得太过熟络。
秦琬这一次听了进去,她想了想,极为诚恳地说:“你说得不错,我在为人处世上还是有些怠慢了,撤了这些吧!换些名贵的字画、首饰、摆设即可。”
“您也莫要自谦。”陈妙见秦琬从善如流,心中欢喜,连忙安慰道,“您平素所见之人,身份鲜少有比您高的,即便有,与您亲近的也都是极好说话的人,与您疏远的更是打小在这儿长大的。韩王妃的情况到底特殊了些,即便您明白她的性子和境遇,第一次拜访,也莫要表现得太了解的好。”
秦琬知陈妙说得是大实话,笑着点了点头,暗暗记下这一点,提醒自己别再犯类似的错误。
她和新蔡公主约好了在路上等,碰面之后便携手去了韩王府,王府大门敞开,长史满面堆笑地迎接两位贵人,秦琬跟在新蔡公主身后,一道去了正厅,见韩王妃一人坐在首座,不免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韩王妃见秦琬情绪外露,暗叹一声,心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被父母宠着长大,又有十年不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没像旁人一样什么都藏在心里,面上一团火,暗中一把刀。
这样想着,她对秦琬便生出了几分亲近的意思,又听新蔡公主说:“海陵的园子修好了,一次邀你,你推脱了,二次邀你,人又没到,可不就上门了么?”
她的话不怎么中听,态度也冷冰冰的,熟悉她的人却明白,这已经是新蔡公主亲近你的表现了。果然,韩王妃不以为忤,笑道:“我哪有那么金贵?”说到最后,神色却不知不觉地黯了下去。
新蔡公主见状,便道:“既是如此,那咱们走吧!”
秦琬未料新蔡公主这样直接,还未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韩王妃就按了按太阳穴,叹道:“别,先在园子里走走吧!”
新蔡公主柳眉倒竖,欲说什么,秦琬打量了周围一圈,小声说:“五姑姑,八婶似是有什么心事,可……”
见侄女的目光落到一旁的使女身上,新蔡公主冷哼了一声,说:“好久没去你院子里坐坐了,咱们走!”
待到了自己的院落里,韩王妃再也忍不住,对好友垂泪起来:“五儿,你是不知道,这日子,这日子——”
“究竟出了什么事?”新蔡公主一听,顿觉不妙,“你怎么又管不了外院的人了?”
韩王府本就是个尊卑颠倒的地方,韩王妃一度连内宅大权都被剥夺,邱孺人却可以自如穿梭于外院,直到韩王嫡子也是独子得了一场大病,险些撑不住,圣人雷霆大怒,命匡敏带人来清洗儿子的外院,将殿中省和内侍省派去的人拖走大半,余下的也拔了三层皮下来,这些人才算老实了。
将儿子抱回身边的韩王妃无力与这些人计较,只得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内宅的权柄有大半握在她手里,奴仆害怕也是自然,外院的人与她井水不犯河水,这几年也相安无事,但——“咱们这等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三五岁就开蒙?大哥儿七岁有余,身子又比从前好了太多,我再也教不了他,便想为他寻一名师,可,可让我坐视他去外院?五儿,你是知道的……邱氏为了求子,苦汤药也不知灌了多少,又容不得别的女人为王爷生儿育女。我能平安诞下大哥儿,全靠宫里的女官、嬷嬷们悉心守着。她年岁一日长过一日,容色渐衰,见着大哥儿健康壮实的模样,指不定多嫉恨呢!”夫妻俩为这事大吵一架,韩王妃毫不留情地话语戳中了韩王的痛处,韩王一怒之下便甩了她一耳光。
“可——”
“五儿,我已经想明白了。”韩王妃见新蔡公主难过,便将自己的眼泪擦干,笑道,“大哥儿可是韩王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哪怕他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他信得过邱氏,喜她***添香,允她出入书房,我却将大哥儿的命看得更加重要。”
“可——”新蔡公主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他们这等出身的人,只有自己不想读书的,哪有不给环境读书的啊!
韩王妃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总会有办法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没错,哪怕她知道与那人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为了儿子,她也不得不往火坑里跳。十年前忐忑不安接了圣旨,期待又害怕地来到王府,对韩王一见倾心……如今想来,就和上辈子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