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在女子面前伏低做小,只为讨她开心呢?得此佳婿,又迟迟不能为他生下孩子,按理说,女方应当理亏,无所不应才是。但在安笙心中,对她千万般的好,都比不上心中的良知和道德重要,故她很平静地说:“但我没办法容忍你的态度。”
“我,我什么态度?”
“你的母亲,你的兄长,为了给新妇让路,欲置县主于死地!”安笙见苏获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心彻底冷了,“你竟对我说,为今之计,只有死不认账,方能度过此次的危机。还好皇长子卷入了巫蛊案,没那么清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也罢,菲儿的死,能被扭曲成那样,你明明知道,却也任由家人作践一个无辜的女孩。你品行凉薄至此,哪怕你对我再好,我也不敢与你过下去了。”
安笙秉性高洁,最是看不上这些鬼蜮手段,见夫婿看似与众不同,实际上在家族遇到危难之时,也不过是个利字当先,品德摆在后头的人,免不得大失所望。见苏获似要拦着她,她冷冷瞥着对方,不屑道:“怎么?连我也要关,要杀?我不惜一死,倒是你们家,能不能禁得起我这份‘锦上添花’!”
皇长子巫蛊一案悬而未决,圣人心思莫测,许多人冷眼观摩局势,认定圣人选择了魏王,微微挪了挪脚步,想要正一正自己的立场。哪怕是朝中重臣,知道其中水深,也不敢贸然涉足,像安笙这等反其道而行之的,实在太少。但她对局势并无甚影响,哪怕尚未和离成功,已经带着嫁妆搬到庄子里,也不过是给长安百姓多了一桩谈资而已。
此事足足吊了一个月,许多人都快认定魏王是真龙天子的时候,圣人却宣了皇长子一家进宫。
秦琬做完月子,身体已逐渐好转,圣人见她并无大碍,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不提半点巫蛊的事情,只是问:“裹儿,听说你的长子极为聪慧?”
哪怕这孩子不是自己与喜欢的人所生,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秦琬又拟定了计划,此番安胎的时候,一有空便将苏沃接来,悉心教养自己的孩儿,即便是这个月也没落下。听见圣人这样问,不免骄傲道:“沃儿天资聪颖,过目成诵,比我年少时还聪明几分。”说罢,望着父亲,眼神殷殷,希望他能作证。
在秦恪心里,没有谁比秦琬更聪慧的,苏沃与秦琬的资质也就是相若而已,不过看在女儿的份上,又见圣人态度平和,知晓自己应当无事的秦恪不住点头:“正是,正是!”聪明孩子,谁不喜欢教导呢?若是自己的外孙,那就更喜欢了。
圣人听了,淡淡道:“既是如此,朕若问他问题,他应当能懂吧?”三岁多的孩子,若是天性聪慧,已经到了晓事的年纪,哪怕大局上不明白,问一两个简单通俗的问题,定是能答得出来的。
秦恪心中一紧,忍不住问:“父皇,这究竟——”
“你想让苏沃改姓秦,老六却坚持要他姓苏。”圣人不无讥讽地说,“苏锐到底于国有功,他的嫡长孙,自是不能随便带走的。”苏彧和邓凝有些首尾的事情,托常青的福,魏王被瞒得严严实实,倒是圣人查苏家的时候知道了,碍于皇室名声,按了下来。偏偏圣人觉得魏王应当知道此事,如今见魏王为笼络苏锐,彻底与长兄撕破脸的模样,实在不想承认这是他儿子。
两家的和离官司已经打到御前,之所以迟迟没定下来,一是圣人想借机处理一批人,一批为了讨好“新帝”,可以不顾皇室尊严的小人;二便在于秦琬,不,应该说秦恪一家除了外孙女,连外孙也想一并带走,为此闹得不可开交。
圣人经苏家一事,已经相信了“优良的血统并不能一定压过劣等的血统”,方提出了这一要求。
秦恪心里有些发憷,忍不住问:“父皇,孙道长——”
“此事朕自有主张。”圣人淡淡道,“将孩子带上来吧!”
苏沃集父母的优点于大成,玉雪可爱,一双眼睛透着慧黠,瞧得出聪明伶俐的模样。见到圣人,依旧不怎么畏惧,年纪小小的孩子,难得口齿清晰,秦琬见状,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骄傲和满意。
她的孩子,本就该与旁人不同才是。
圣人慈眉善目,十分祥和地问:“苏沃啊!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听好了。你的父亲呢,待你的母亲不好,你的母亲现如今要和他分开。跟着父亲,你仍旧是那个苏家的嫡长孙,地位尊崇;跟着母亲,身份却很是尴尬,尊荣也未必能保证,你想跟着谁?”
秦琬听见圣人这样问,不由讶然。苏沃歪了歪小脑袋,很认真地问:“父亲和母亲一定要分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