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各人的想法,郑朗没有管,祭完三柱香后,郑朗冲着棺材说道:“丁三郎,我是太平知州,若是你有冤请对本官诉说,若是无冤,勿得sāo扰乡邻与你的亲戚,他们全是你的至亲或者朋友。”
虽然打着官腔,说得有理。
耆户长点了一下头。
也进入子夜时分。
然而说完后,很平静,什么没有,要么紧起来的北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两盏丧mén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虽增加了一份yīn森,但是风吹的,与鬼魂无关。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动静,走回来,问昨天晚上撞鬼的十几个青年:“你们有没有听错?”
这还能听错?全部摇头。
耆户长迟疑地说道:“要么是郑知州在此?”
“是啊,郑知州是文奎星下凡来的,丁老三怎么敢出来呢?”
“各位,不能luàn说,我不是什么文奎星,只是从小苦读,多读了几本书,一个普通人。”郑朗道,心里想到,文奎星倒不是,只是一个前世宅男,多了一些这时代没有的知识与经验。
若是鬼魂,凭借一个宅男是压不住的。
倒是青虚道长说了一句话似乎有理:“郑知州,依贫道之见,是不是人太多,阳气旺了,所以压住鬼魂。”
“好,人少一点。”郑朗道,再次过去,只带了汪知县、丁胜与耆户长,还有青虚道长与他的徒弟。青虚道长为配合,将桃木剑收起来,诸符箓也装进衣袋,只在手中拿着一张,以备不测的。
还是没有动静,郑朗让汪知县与耆户长还有丁胜往后撤了二十步,仅是与青虚站在棺材前,再次拱了三次手请“鬼魂”。
忽然间,人群一阵sāo动。
两盏丧mén灯笼剧烈摇晃起来。
真邪mén了,不过有了鬼魂,郑朗便又说道:“丁三郎,若你受了冤屈,请向本官诉说。”
“冤……”幽幽的一声,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耆户长虽不在棺材前面,也隐隐听到,吓得两tuǐ打着颤儿,差一点来了一个怒发冲冠,所有头发吓得竖立。
可是郑朗胆子变得大起来。
你喊冤就好办,想要伸冤,只有我才能替你办到,于是大走一步,离棺材更近,再次拱手,说道:“丁三郎,本官乃是太平州知州,如你有冤枉尽管对本官说出来,是何人害死你的,是为何害死你的,又是如何害死你的?”
棺材里陆续发出一些幽幽的声音,仿佛不是从棺材里发出,而是从黄泉里发出来似的,时断时续,只能站在棺材前面的郑朗听到一点,连十几步外的耆户长听不清楚一字。
郑朗同样听不清楚,又问:“什么水,什么火,什么湿?”
大约听不清楚,于是将头趴下去,用耳朵伏在棺木上听。
这个举动让青虚很是紧张,大步跨一步,手中符箓高举,万一有什么不对,比如棺盖突然暴开,比如一只手从棺木里伸出来,或者其他的情况,用符盖上去,将知州救回来。
但是郑朗听了一会儿,却失望了,道:“丁三郎,你说话,为什么不说了?”
叫了两遍,什么动静反而没有。
郑朗只好站起来,对青虚说道:“道长,你不能举符,会吓着亡魂。”
“郑知州,非贫道举符,此符不贴,不会灵验。大约子时已过,亡魂离开,所以你听不到他的声音。”
郑朗只好向外面问:“子时有没有过?”
谁能知道,只能凭借夜空中的月亮máo估一下,耆户长抬头看了看弯月,上半弦的弯月,已经半圆起来,可滑落到西边的天际,答道:“郑知州,大约过了。”
郑朗只好回去,又吩咐那两个衙役:“你们守好灵棚,明天晚上本官还要问。”
两个衙役立刻跪下,道:“知州,求求你,俺也怕。”
俺不是你啊,而且一会儿诸人一走,万一丁老三的鬼魂又回来怎么办?本来或信或疑的,但方才却是亲眼看到一连串怪异的事,怎能不怕?
“不会,过了子夜,不会再来,这样,贫道给你们两张保身符,拿在手上可保你们一夜平安无事。”青虚说道,又从他徒弟一大堆符箓里选出两张符,递到他们手中。
两个衙役还是不答应。
丁老三太邪了,这么多人,虽然不在棺材前,可在不远处看着,就这么将丧灯笼摇得直晃悠,还在棺材里说话,一会儿只剩下俺们两人,会不会有更邪mén的事发生。
郑朗无辄,不能将chuáng搬来睡吧。只好再留下四名衙役,一共六人,每人赐了一张青虚道长的符箓,又许喏回去后重赏,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可是他们前面一离开,丁家庄家家户户将mén紧闭,没有一个人敢出mén的。
既便想上厕所,也强行憋着。
六个衙役一看这阵势,一下子全部跑到村口,倚着村边上一户人家的墙角,相视一眼,略松了一口气。
估计此时有人将棺材拉走,他们都看不到。
但谁又有这个胆子,此时去动丁老三的棺材。
不知不觉,天再度亮起来。此事迅速轰动了乡里,传得比长翅膀还要快。不信,啥?那可是当着一百多个人的面,丧mén灯笼拼命的无风摇晃,棺材里有鬼魂说话,还与郑知州在对话,说什么了冤、谁、伙、诗。“
传到最后,变成杀丁老三的杀手叫水和诗。
没有往某一方面想,主要丁老三平时也很老实,不过嗜几口酒,常年在水上hún生活的,反而十有**喜欢喝酒,一是为了御寒去湿,二是为了卸负孤独。他还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与那一方面有关连。
但就在第二天,又发生一件灵异事件,伍忤作正吃着早饭,忽然嘴吐白沫,往后面仰去,跌入河中。此时人很多,跳下许多人,将他救上来,人喝了几口湖水,人事不知,可是眼睛可怖的睁大着,没有合上,似乎看到一件很震赅的东西。
撞了邪气!
郑朗听到大家说出这四个字,不服气地道:“为什么本官没有事?”
一个衙役大着胆子道:“知州,你是三元及第,不能当作旁人看待。”
说法得到大家认同,衙忤作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小忤作,这几天数次翻动丁老三的尸骨,能不撞邪吗?可你是什么人,是天上的文奎星,有几个鬼能伤害到你?
不管什么说法,只好再次将青虚道长请来,青虚道长烧了一道符水,强行将伍忤作的嘴巴撬开,喂了下去,道:“马上会好一点,不过想要彻底好清,需备一只黑狗,将其宰割,取一碗血,泼于死者面部,冤灵自去,伍忤作就会平安无事。”
十分灵验,青虚道长话刚说完,忤作眼睛闭上,虽然人在昏mí不醒,不象刚才可怖了。郑朗犹豫一下问:“道长,如果下半夜泼,忤作会不会有事?”
案子未问清楚,现在一泼,将丁老三的冤魂泼走,问谁去?
“没有事,只要适当的灌一些米汤,隔三四天伍忤作也会平安,”但说完了后,青虚不大放心,又烧了一道符,再取一道符,用桃木剑挥舞一番后,塞入伍忤作xiōng口之处,这才让人将忤作抬进船艘,然后让人找了一条黑狗宰杀,取几碗黑狗血,以作备用。
看着几个衙役在捉狗杀狗,诸人一阵叹息,鬼终是鬼,这样的冤鬼也不一定是好鬼,不问忤作是不是过来替他还清白的,也要将他伤害。
临近中午,过来许多人,一个个往那个灵棚看去,但只可远观,不可近玩也,全部站在远处,那怕是大白天,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哪里。换班的四个衙役同样如此,这玩意儿太邪了,特别是忤作的突然中招,让他们心中全有些戚戚,就是白天,他们离灵棚最少保持着六十步,以免万一。
傍晚来临,连蔡襄、大宋与贾昌朝都坐着船来到丁家庄,听说了,可三人眼中很茫然,是怎么一回事?真闹鬼?于是坐船过来问一个究竟,郑朗将事情大约经过说了一遍。
蔡襄张开嘴,惊疑地道:“真有鬼啊?”
“怎么没有鬼?不然夫子为什么那么重视祭祀?”贾昌朝道。
三人在争论,郑朗坐在船艘里不作声,这件事对他的思想观念是一个颠覆,虽问了鬼,可心中一时接受不了。草草地吃过晚饭,天又黑了下来。
一行人带着青虚师徒,来到丁家庄。家家户户如临大敌,直到郑朗到来后,才将mén打开,向青虚讨要符水,青虚也如他们心愿,将一道道灵符烧成灰,落在清水里,一人一碗喝下去。村民们胆子才壮起来,跟着郑朗走到西村口,看着四个衙役,郑朗很不满的对他们说道:“本官让你们守灵棚,你们离那么远,在守什么灵棚?”
“知、州,”四个衙役嘴角动了动,又不敢说,知州亲自问鬼,自己胆子却这么小,是有些说不过去,稍稍近了一些,然保持着三十几步的距离。
耆户长走过来,将几人接到家中吃茶,子时未到,不是问的时候,此一行不但有郑知州,还有宋学士,贾说书与蔡知谏。若不发生了丁老三的事件,五人当中两个人是三元公,一个人是皇帝的老师,一人是台臣,一人是县里的父母官,仅此一行,就让丁家庄荣光无比。
五人坐下来有一句无一句闲聊着,忽然远处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