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派人与他们沟通一下,兑换吧。”富弼道。
“好,试一试,先将这些地分下去。”郑朗一挥手,身后的一名小吏拿出来一叠账册,还有地契,递到富弼手中。依然要等秋后,但先行分配交接,将它们分给贫困的佃农。
“朝廷还有一些邸报。”
“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富弼拿出一些邸报,有的消息没有作用,不过郑朗看到一份邸报上写着柔远寨蕃巡检珪威,招誘白豹寨都指挥使裴永昌以族内附,诏补永昌三班借职,本族巡检,忽然笑起来:“大鱼放过,以蜉蝣惜之,朝廷英明。”
“亡羊补牢,未失之晚。”
“迟了,如今李元昊已经让西夏上下一心,使这些小手段,只会让人笑话。朝廷越无能,李元昊胆会越大。”
往下翻去,郑朗那封论书因为富弼阻挠,没有泄lù出去,可是到了朝廷。
赵祯也无言。
为了党项,郑朗献计有五策,不是群臣反对,包括自己在内,都犹豫不决,仅给了折家提供一些武器,与物资支持,其他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做。郑朗心中愤懑,也是必然。
他是为国家愤懑,非是为了他自己,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还能说什么呢?
羞愧的将大臣召集进皇宫,将这份论书拿出来。
看后一大半人yù言yù止,不高兴会有的,这一骂,几乎上到皇帝,下到他们这些大佬全部骂了进去。可能说什么呢?盛度与张观只有哑然。
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既然打,那就打吧。
不但默许边境招降,又赐鄜延、环庆、泾原、秦凤、麟府路缘边军士缗钱,以优待边境将士。
信心还是有的,小小蛋丸之地,不及宋朝一路面积,小丑可即诛灭。
偏偏一人不知趣,吴育上书道,元昊虽名籓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
又言,圣人统御之策,夷夏不同,虽有远方君长,向化实服,终待以外臣之礼,羁縻勿绝而已。或一有背叛,亦来则备御,去则勿追。盖异俗殊方,声教迥隔,不足责也。今元昊若止是钞掠边**,当置之不问,若已见叛状,必须先行文告,以诘其由,不可同中国叛臣,即加攻讨。大凡兵家之势,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在持重。况羌戎之xìng,惟是剽急,历而伪遁,多误王师。武夫气锐,轻进贪功,或陷yòu诈之机。今明烽候,坚壁清野,以锉剽急之锋,而徐观其势,此庙堂之远算也。
简单的解释,元昊虽是宋朝的臣子,别信以为真,生气动怒他做了皇帝还是皇帝。不如让他做,以江南李煜故事相待。至于他过来打,我们坚壁清野,然后守城。他走了我们也不追,早晚还会投降我们。
也不是多高明的策略,十分消积,但也是清醒的策略。
宋朝有士,无将。
士很勇敢,马上就可以看到是多勇敢,以这样的士,就是女真战士也不过如此。但少了将,也不是少将,将不能作主,是傀儡,失去作用。纵然是杨业,在范雍手上用,也会用成马谡。
在这种大背景下,只能使用这种消积的办法应付。
郑朗也不赞成,同样是慢xìng自杀,可不改变这种文人统帅的大环境,郑朗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翻出来,也翻不出来一个好办法。
就是这种稍稍理智的进谏,被张士逊当成了失心风。
不知道他哪来的胆量,如果西夏那么好对付,原先为什么那么害怕?
又往下翻看,其他的不看,专看边境上的情报,到三月末,赵元昊为书乃锦袍,银带,投于鄜延境上,以遗李士彬,用约以叛,斥候得之,诸将皆疑李士彬,副都部署夏元亨独曰,此行间而,李士彬与羌世仇,若有sī约,通赠遗,岂会使众知邪。召李士彬兴饮,厚抚之,李士彬感泣,不数日,击贼取首级羊马自效。
郑朗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写一封信吧。”
拿出一张纸写道,吴育未失心风,乃张士逊失之也。前贼未大,畏之如虎,贼始已大,畏之如鼠,臣不知何由。元昊居西北之隅,地虽狭,民亦稀,而贼闲民战士,自东至西,元昊可于两三旬聚集甲贲五十万之数,轻敌者必败,且贼亦不能轻乎也。
而朝廷送嵬名于边境,由贼矢集族尸,诸族之心失之彼者不复,亡羊亦迟。李士彬忠于朝廷勿疑,而属下十万族丁,人心未必一也。吾作元昊,诈以伪附,遣诸族民间候散放于金明寨也,策反数日,士彬丁必杀士彬拥元昊反也。金明归于元昊之手,复增甲贲数万。朝廷不可不防也。元昊若举,附降之民,遣于内地,边境之所,国家咽喉,切莫掉以轻心!
郑朗骂张士逊是失心疯,富弼没有当作一回事,他自己骂皇帝都象骂一个小孩子似的,不就是一个宰相吗。
不能说身在宋朝没有好处,有,最大的好处便是言者无罪。
若是身在赵祯,这一好处更多,不胡说八道,越进谏,赵祯反而越会重用你。
郑朗入下了笔,遥望北方,离开京城时间很长了,快有五年时光,友谊渐渐变得有些淡,可有时候回想一下,还能想到宫中那一抹文弱的身影。
其实这段时间他说话有些jī烈,是痛恨,不一定是痛恨赵祯,而是宋朝这种体制。
即便说得jī烈,但对这个瘦弱的皇帝,郑朗没有办法痛恨起来。
富弼没有将他痛骂张士逊放在心上,更不知道郑朗这种感情,这封信的价值,打趣道:“郑知府,不是不过问边事吗?”
“为了国家,失一回信吧。”郑朗叹了一口气道。
接着又往下看,以保顺军节度使、邈川大首领唃厮啰前妻李氏为尼,赐紫衣,妻太原郡君乔氏为永嘉郡夫人,子瞎氊为团练使,磨氊角为顺州团练使,赐紫衣金带器币及茶,给月绢。以求调和他们的父子关系,用吐蕃做朝廷的侧应。
郑朗放下邸报。
能不能成功,消息没有传回来,但他知道此行必败。不是当初,当初若有人听自己的话,什么都来得及。如今调和,做什么措施也来不及了。吐蕃已经失去朋友的价值。
富弼又说道:“朝廷又有一道圣旨,调张夏与叶清臣回去。”
“嗯,”郑朗淡淡道。
自己给了几十万贯钱支援,张夏修堤速度很快的,三月底全部竣工,事实没有他那个鱼鳞塘,张夏也竣了工。
叶清臣也多有政绩,特别是太湖豪强据上游,水不得泄,民又不敢诉,于是强行疏盘龙汇、沪渎港入于海,民赖其利。正好张夏累倒下去,生了病,朝廷得到消息,让两人一道回京。
应当来说,去年一年是两浙路最好的辰光,多名大吏皆树有政绩。
这一疏一拆,甚至为两浙路许多地方打下几十年的水利底子。
两个转运使走了,朝廷又派了两个新的转运使,江钧与张从革。看到这两个名字,郑朗忽然大笑起来,道:“富兄,我们要替司马池背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