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全明,眼光收回来,平视着韩琦,说:“请稚圭兄指教。”
为这件事,郑朗烦恼了很久,所以亲切的用了韩琦的字,又加上一个兄,场合也不对,虽是家宴,有几位官员,还有歌舞妓在此,特别是歌舞妓,她们能赴此宴,也是一种荣誉,回去后会将席间所发生的种种,各人的谈话当作资本说出。韩琦今天若想出办法,证明他比郑朗智高一筹,传出去,韩琦也很有脸面。
郑朗越对他尊敬,韩琦越有脸面。已经感到脸面,韩琦一张长脸绽出笑容,说道:“想知道关系,请郑行知授我宽严之法。”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大家相互请教,没有彼高此低。
富弼又松了一口气。
郑朗从富弼脸上扫过,说执着,富弼内心执着比自己比韩琦皆厚了几份,所以在出使契丹时有了惊艳的表现,也因为这份执着,才有后来的种种,不但富弼,范仲淹执着更厚。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他们……。
丢; 下这个想法,徐徐说道:“稚圭兄,唐朝盐价最低时一斗才十文二十文钱,酒之利要么缺少粮食不准酿酒,要么听任天下人酿酒。但如今呢?sī盐几十个sī曲者五十到一百斤者一律处死,这是太平盛世的律法吗?”
王拱辰道:“郑知府,我朝盐酒之政,都是在唐朝基础上改良过来的。”
“也,但是君贶兄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盐酒之政是我朝从唐法上进行改良过来的,然而唐朝什么时候出现了在盐酒上谋利,用之于国的?晚唐时期!唐朝开始走向末落,不得不从百姓身上进行渔利。老百姓开门数件事,柴米油盐,还有酒茶矾,朝廷从这几件事上进行苛剥,是不是在向百姓进行苛政?是不是变相的加税?”
“非也内治之功,我朝当数第一。”
“这话我也说过,比起其他朝代,我朝胜也就胜在内治上外交昏暗,军事软弱,若没有这个内治遮一下羞,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宋朝人了。也因为这个内治,虽苛剥于民,民怨之心不重。没有内治,被契丹人欺侮,马上党项人又要欺侮了。你还以为这个国家会坚持多久?”
“行知不用多说我已经明白但我怕失去警戒井用。”
“无妨,此案中除盐案外,还有多起命案,盐,是国家从百姓身上谋利所造成的弊端,但命案不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关律法也要进行处执。这是我的看法,何去何从,还由三位钦差作主。”
没有那么简单这一案牵动天下人的瞩目,无论怎么判,以后必然会被各地官员当作法例依准,轻判有轻判的后遗症,重判有重判的后遗症。郑朗提供的仅是一个谏议。必须要轻判,要错最大错误是朝廷,这是民生,却让朝廷当成了敛财工具,但也怕造成不好的后果,有些人牵扯到命案,必须重判,用他们以示警戒的。
具体怎么做,是功是过,郑朗不想参与,更不想与韩琦与争这个处执权。又道:“请稚圭兄教我,为什么中庸与迁民有什么关系?”
“你著中庸,写的是调济之道,其中包括天下,故有天下篇。虽你是杭州知府,也要xiōng怀天下,平安监暂时由杭州兼管,可它终于朝廷的监,陛下的监。
“尼”郑朗正襟兔坐。
全明却喝了一杯闷酒,郑朗服气,他不大服气,这一切全是郑朗带来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是郑朗xiōng怀天下,让利于朝廷,否则蔗糖作坊,与海外的矿藏,sī心重一重,不交给朝廷经营,自己经营,朝廷也无可奈何。
想法有些偏佐,不交给朝廷经营也行,麻烦多,见效慢,特别是海外的矿藏,任何一家一户,都没有办法将一处矿藏经营好,能找出来,但未必能守得住。能守得住,利太厚,朝廷会有人眼红,最终也保不住。
富可敌国是美词,换那一个国家,如果国内有一个人财富比国家财富还多,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宋代也不行,会坐视你拥有几百万贯财产,但能坐视你拥有几千万、上亿的财产么?
再说,拥有这么多财富做什么?
总之,郑朗的态度暂时让韩琦很满意,包括在公堂上引起的不快,韩琦暂时忘却了,说道:“杭州没有人力,然而此监乃是国家之监,事关国家的大量财富,不一定从杭州拨出人力。全国各地,有许多禁兵、厢兵还有浮户。”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最好是禁兵,朝廷数冗当中,以冗兵危害最大,其实移一移,有了收入,又适应了当地天气,等于是在替朝廷解决一部分冗兵,而且禁兵好啊,他们本身就有一定的战斗力,对国家忠心耿耿,到了海外,若有原住民来犯,可以随时拿起武器进行反抗,拱卫供给点安全。稚圭兄,回到京城,一定替我多多美言。”
“为了国家,是当然耳,但是行知,南方必须有准信,我才能在陛下面前替你进谏,否则也不能轻易兴师动众。”
“放心吧,不久后自会有消息传来。”郑朗说道。
元méng两次远征偻国,让郑朗心中留下一层厚厚的yīn影,到了杭州后,仔细地盘问,有海只沉没的事件发生。毕竟这是在宋代,但也不是他想的那么严重。如果隔三岔五就会有船沉没,怎能有人出海?不要说宋代船舶技术发达,就是在唐朝时,大食那种船也没有发生过多少起沉船事件。后世打捞沉船,那是多少年,甚至一千多年积攒下来的。就是这样,也没有发掘多少宋朝大型船只,无他,不是沉没寿终正寝,而是到了报废的年龄拆卸寿终正寝的,所以后人很少发现大型宋朝沉士兵外,还有大量国内各矿最顶尖的矿工,一直没有回来。是在找矿,不可能全部出事的。
说完拍了拍掌,让歌妓唱歌,舞妓跳舞。
尽兴而散,全明留了下来,惭愧地说:“郑知府,我不及韩知谏远矣。”
郑朗摇头笑了一笑。
不要说你,我带着无数金乎指,许多地方也远远不及韩琦。但全明今天的表现让郑朗略有些失望。
今天郑朗谦让,是郑朗庞大计划中的第一步,有的对富弼说了,还听了富弼的建议,有的没有说。这个计划就是瘦身计划。
为迁民的事,郑朗困huò了好长时间,韩琦所说,郑朗很早之前就想过了,但不是韩琦所讲的那么简单。国家三冗不是郑朗先提出来的,很早之前陆续就有先见的大臣提了出来,包括范仲淹在内。
冗官之弊,没有人敢动弹,这牵扯到官员本身的利益,包括冗政在内。唯一敢动的是冗兵,他们疏忽了重要的一点,皇帝的意愿。北宋自宋真宗以后,皇帝渐渐变得弱势,将权利一一放给了大臣。
不谈好坏,有益有弊,但越是这样,几任皇帝会在心中产生不安全感。因此,始终不愿意裁兵,这才是本质。郑朗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参悟此节。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
再谈赵祯的心路,一开始主政时,象一个莽撞的小青年,横冲直撞,这肯定不行的,要么成为嘉靖皇帝借助乎腕与朝堂大臣争斗一生,要么成为隆庆皇帝,将军国大权交给权臣,做一外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但赵祯两者都不是,无论是那一者,都不会成为历史上有名的仁宗。
他也在成长之中,成长速度很快,先是心灰意冷,差一点象隆庆妾帝进军了,可“君子”“小人”们的争斗,给了赵祯一次楔机,重新把握了朝政。
然而这时候赵祯还是不成熟的,为了怕麻烦,又选了几个长者为宰相,后果让赵祯十分失望,但没有重新启用吕夷简与范仲淹口不过章得象等人使朝堂太安静了,让赵祯有些不放心。
站在局内,很难看出一个人好与坏,就是郑朗带着史书,又能看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于是赵祯对韩琦的进谏言听计从,因为赵祯直觉到也需要一个敢说话的人站在朝堂上,吏治才能清明。不是郑朗写的那本中庸,而是赵祯已经成长到这境界。到了范仲淹等人主持军国大事发动庆历新政时,赵祯已经完全成熟了。所以这时韩琦说话比较管用。
郑朗计划正是直指这个冗兵。
为什么出现厢兵,是为了收养流民的,将流民与浮客供养起来,不会有大批无家可归的百姓,而这些流民则是每一次起义的主力军队,包括黄巢与张顺王小bō,全部以流民为主力军队。
再者就是禁兵,宋代惩唐朝之弊,将大批禁兵驻扎在京畿要地,干强枝弱,不会有军阀藩镇割据,然而北有契丹,西有党项,不得不驻扎大量军队。边军越多,京城的军队也随之更多。土地兼并严重,又造成大量流民产生,厢兵也随之越多。也就是冗兵越往后越多,已经失去军队的本来作用。
郑朗看到韩琦,便想出一个办法,看能不能借用韩琦的力量与自己联乎说服赵祯,向海外派驻厢兵或者禁兵,做为供给点的开拓者,再加上原来的派驻军队,这等手是替国家的冗兵进行小小的瘦身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