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国与韩琦几人也跟着离开,老百姓在下跪,他们不能下跪,但在路上韩琦将富弼抓住,一个劲的追问:“彦国,你一定知道,对么?”
富弼知道,能不能说?
他能告诉韩琦,韩琦同样能告诉他人,一传十,十传百,事情真相很快也就揭lù,那么郑朗的苦心经营不起作用,反而起了反作用。无论韩琦再怎么追问,富弼就是不说。
韩琦又听到前面江杏儿在问崔娴:“娴儿,几个娘娘的布施也是这三十三种不净不洁布施,官人为什么不反对?”
韩琦竖起耳朵脍听,郑朗这几个妻妾同样知道真相,说不定从她们谈话中能听到什么蛛丝马迹。又听到崔娴答道:“杏儿,官人知道不好,但官人孝顺,几个娘娘没有其他的用度,只是信仰佛教,这是尽孝,所以官人一直不阻拦。”
“不对啊,官人对吴家小娘子说过,父母做得不对,应当劝解,不能助讨为虐。”
“两者不同的,吴家小娘子是包庇坏人。几个娘娘仅是布施,没有害人。”
“官人说胡乱布施,会有不好的后果,梁武帝都那样了槽“梁武帝用的是群臣钱帛,用的是百姓钱帛,虽台臣之劫有候景因素,更多的是他沉mí于佛法,耽搁国政所至。所以观世音菩萨面对各sè人等,现不同的身,是让各行各业各安本位。比如众生想统管世界,保护生灵同,她便现出四天王的法身。如乐意在人间为王,便现出人王的法身。想治理国家,便现出宰臣的法身。做皇帝的,就要勤政治国爱民,但梁武帝自学佛法后,疏理国政,用出家勒索朝廷从百姓身上苛剥献于佛祖,布的是恶施。几个娘娘是普通人,所布之钱帛是郑家正当所得口虽没有布净施,也不会有劫难。大不了得不到证果,难道几个娘娘还要做菩萨?得不得到证果有什么关系?
楞严经韩琦没有看过。
但郑朗刚才将其中一段读了出来,比起一些上古的儒家典籍,也不是很难理解。
观世音说的这一段长篇大论,无非是救苦众生,点化各sè人等。崔娴说是各安本位,略有些牵强,也能说得过去口就象郑朗咬定梁武帝布恶施才得的恶果,谁又能说他全错了?
而且再一想,郑朗这次时机也掌握很巧妙。
佛教在〖中〗国的兴起,有三个因素,一个权贵相信,所以有权贵主动倡导包庇,二个是统治者需要,三个是来自百姓的力量。
可如今情况对佛教总体而言不太有利。
信仰佛教的权贵人数不在少数,毕竟道教与佛教比起来,各个方面皆落在下风,即使朝廷鼓励也不行。可因为一些佛教子弟的做法,使为数不少的士大夫精英很不感冒。
佛教的教化作用,为统治者需要,可对佛教带给唐朝的祸害,宋朝各代皇帝还是记忆犹新,赵匡胤游相国寺,赞宁法师说现在佛不拜过去佛,赵匡胤龙颜大悦,这才倡导佛教的。有外部基因,当时北宋在扩张中,想要征服各个割据力量,需要多方面的支持,纯括佛教,但还是将佛教列为道教之下。正是唐朝佛教之害故也。
教化作用依然存在,可是宋朝此时环境不同,对教化没有赵匡胤时那么看重,关健是需要钱。澶渊之盟前数场战役打下来,宋朝huā了七千万贯钱,与西夏人作战还没有开始,但仅是将粮食物资运到西北,在路上的运费与损耗会有多少?还不知得huā多少钱。不但自己,包括贾昌朝等许多大臣在内都在喊节省费用。战争还没有正式爆发,不能剥削百姓,只好从各方面着手,裁剪费用,使国库稍稍充裕。然而寺观的侵战田地,一年让朝廷减少多少税务?不打仗,好了伤疤又会让人忘记痛疼,急迫感不强,可眼下皇上因为财政不足,同样对佛教产生不好的应象。
百姓的支持,郑朗这样一闹,百姓还会有多少人支持?即便支持,也多是持怀疑态度,俺信的是佛祖,不是你们这些大和尚。
想到这里,韩琦不由莞尔一笑。
还是没有听出荷叶的秘密,只是听了崔娴的一些话,韩琦对崔娴产生一些了解,与郑朗十分相配。大约对佛教不是很反感,也不大相信,敬而远之的态度。
倒是那个小行首与两个小婢十分相信佛教。可这个与荷叶渡湖没有半点关系。
前面拐了一个弯,不好再跟下去。韩琦与杨安国回到邸所。其实案件是在拖着的,看到了,案子也要结束,还要返回京城,赶到利州进行救灾,于是三人迅速将案子结束。
离开杭州时,已经看出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先是那片荷叶,让那个百姓带回去,于他家不远处的吴山脚下设一观音菩萨像,将荷叶供于香鑫前,烧香供放。这一放,引来了无数香客。也是必然,王则搞秘密活动似的,远没有郑朗名气大,还发展了十几万香客,况且郑朗这一夜的神奇。
一时间此处香烟弥漫,遮天蔽日。
此处香火旺了,别的地方悲催,寿宁寺两天下来几乎看不到任何的香客。其他诸寺中,香火也不及以前旺盛。
并且有许多百姓在打听何谓三十三不净布施,郑朗不但讲了毗耶娑问经中的三十三不净布施,还做了详细的解说,可有几个百姓记得?但没有关系,虽然此经颇为冷门,杭州城中还是有的,有好事者将此经书翻开,找到这段话,再次做了阐述。还有好事者学着郑朗,摘了一片最大的荷叶,于中午时分,来到西湖边踩上去。这能踩么?轻者湿脚,重者落下湖去,反正中午时湖水不算太冷,观者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郑朗所在的竹舍菊huā也很古怪,在郑朗来到竹舍前,种了许多菊huā,这无所谓,就是和尚们很反感他,也不得不承认郑朗一个雅人,huā长势很好。huā长得好不要紧,偏偏郑朗搬进来后,huā一天比一天长势旺盛。才移载没有多久,不但根扎下去,生机勃勃,开的huā又大又艳。不能往邪处想,往邪处想。也有不对的地方,菊huā泼辣,易于载培,但这一移载,多少会受一些影响。如今看到这万huā争艳,百姓传言更多。
杭州各寺的和尚们看着这些huā儿,一愁莫展,难不成派人夜里将这些huā连根拨去不成?
一时间杭州城中沸沸扬扬,杨安再三人在这种情况下啼笑皆非的离开。
临上船前,韩琦向西山遥看了一眼。
也能过去,郑朗那栋竹舍非是孤悬于海外绝壁,不过郑朗为了读佛经,闭舍不出,只带着几个学生在身边。韩琦知道没那么神圣,可冒昧过去打扰,终是不雅,带着一肚芋不解,登上了船。
但这件事的后继影响到在继续。
不仅杭州的寺院,两浙的许多寺院都先后受到bō及。
有的和尚也不服气。
一部分和尚只是守着一座小孤寺,这些和尚那有什么田产,又能有什么财产去放高利贷,糊口罢了。遭到牵连,香火也减少了,更难度日。还有的寺院规模大,可是守着戒条清规,手中即便有田,也是寺院历年积攒下来的,或者施主布施来的,要么有争议的地方经营了一些长生铺(当铺)、店铺、碾皑、旅舍,收入十分可观,但能算是正当所得。此次郑朗换田,虽偶生了一些贪念,做得不过份。这些寺院和尚们也多有不服。并且他们也遭到严重的牵连。
放高利贷的和尚有之,有的人还不起高利贷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开始上诉,郑朗不在州衙,但是富弼一一将诉状接了过来,放心,重阳之会辨后,无论结果,一定替你们将欠条讨还。
看到这结果,于是有百姓要田,同样接手,没有判决,但派了衙役下去调查。最后居然有百姓连正当出卖的田地,长生铺里赎不回去的物品,也要往回讨要。更不要说香火。
吃了家中婢女送来的午饭,范纯仁好奇地问:“大夫,他们会怎么做?”
“那个他们?”
“那些寺院。”
“他们啊,他们怎么做不重要,杭州是一场戏,功夫却在戏外。”
“大夫,我不明白。”
“杭州我要的还是水利,至于打压寺院,非我之能,不过我下了这么多功夫,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谁?”
“韩琦。”
“韩琦?”
“正是他。”郑朗说完了,看着外面,外面的菊huā金黄一片,当然,这大片大片的菊huā开得好,非是百姓所传言的那样,提前郑朗在这里做了一些布置,也不能说。百姓传言,正是他需要的。
又喃喃道:“还有几天,重阳就到了,重阳一过,看看能不能将这几个重要的矛盾冲突给化解。”
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阵美妙的琴声,就象一阵轻风,缓缓地从东海吹来,慢卷着天上的白云,又象一泓碧水,从山上叮咚而下,又仿佛一只鹅毛轻轻在心田搅动。
琴声优美到了极尊。
王安石也在聒耳侧听,道:“好。”
郑朗却大笑,走出去,朗声说道:“你这个大和尚,我本来想请你过来一叙,然尘事繁忙,诸事并多,一直不敢请你。没有想你比我还俗。”(未完待续!。